看上去虛弱極了,她口中喃喃地還在說些什麼,卻是聽不清楚了。
可隔了許久,老人突然開口,“小五,我知道你們都在聯絡她,不要聯絡她,也不要叫她回來,我欠她太多了……我們家朝夕那麼好,她原本會更好的,是我這把老骨頭拖累她了,讓她背井離鄉,有家都不能回……我欠她太多了……我們的朝夕,已經夠好了,她不回來也沒關係的,我不怪她。我真的不怪她。”
眼淚是什麼時候流下來的,朝夕也不清楚了。
她只知道那天她在樓道里掩面痛哭,一臉悲愴與難過,她的導師jas無意中經過,看到她這一面的時候大驚,平時見慣了她清冷疏離的模樣,他甚至一度以為朝夕是個沒有感情的機器。+
他不善安慰,手忙腳亂地安慰著她,德語、法語和英語混雜著,問她到底出了什麼事。
朝夕抓著jas的手,哭著說“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她那個時候手上有著很重要的一個研究實驗,如果能完成,她就能夠順利進入jas的核心實驗室。
她知道這句回家意味著什麼。
jas也再三向她確認。
朝夕點頭,堅定又確鑿地和他說“我有不得不回國的理由,這個世界上我最愛的人即將離開,我甚至不知道能不能見她最後一面,我希望能夠見她最後一面。”+
只要能見到就好。
只要能見到。
就好。
她的前程她的未來她都不要了,她只想回國見見奶奶。
十一個小時的航班,晚上七點半,朝夕到了南城,她在酒店放下行李之後便去了醫院。季奶奶住的是病房,探望人員都需要登記。
她回國的事情只告訴了季景繁,於是在晚上,過了探望的時間點,讓季景繁帶她過去,並且還再三叮囑他,不能把她回國的事透露出去。
到了病房之後。
奶奶是真的不清醒了,身體也不行了,朝夕坐在邊上,偽裝在外的堅強和清冷在此刻變得不堪一擊,她趴在病床上哭的泣不成聲。
老人睡覺總是迷迷糊糊的,她清醒的時候太少,一天都是神志不清的。
醒來的時候似乎是難得清醒的時刻,但清醒的時候,怎麼會看到朝夕呢?
老人以為是夢。
夢裡,她最疼愛的孫女就在她的床側。
她摸摸朝夕的頭,輕聲說“朝夕啊,哭什麼呢,哭了就不漂亮了啊。”
朝夕抬起頭,抓著她的手貼在臉側,抽噎著喊她“奶奶。”
老人顫抖著手,輕輕撫摸朝夕的臉,說“人都會到這一步的,我早就該走的,要不是你,我也不會多活了這麼多年的。”
朝夕搖著頭“不是的,不是的。”
老人說“你這些年過得還好嗎?在國外一切順利吧,我讓你大哥偷偷給你打的錢,你收到了嗎,那都是你的錢,是奶奶給你的錢,你不要不捨得用,缺錢了就告訴奶奶……夢裡告訴奶奶就行,奶奶醒來一定不會忘記,會告訴你大哥的,讓他給你轉錢。”
朝夕流著淚,哽咽著“我過得很好,真的過得很好。”
“過得好就好,過得好,就好,那我也就放心了。”老人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只是嘴裡始終喃喃地在說,“我們家朝夕……我們家朝夕……”
一直到半夜兩點多。
朝夕才從病房出來。只是一出病房,就看到了對面的季景繁神情僵硬,他伸手指了指另一邊,朝夕順著他的手勢看過去。
是季君菱。
她笑容溫柔大方,“朝夕。”
朝夕才哭過一場,沒有什麼精力和她周旋,語氣很淡“我就回來看奶奶一次,看完就走,十二點的機票飛倫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