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跑了進來,挨挨擠擠的,眼看就要碰撞到沈沅。
慌亂中,沈沅就察覺到有人握住了她的胳膊,將她拉到了一張靠牆的條凳上坐下。
外面天色漆黑如濃墨,茶肆中自然也昏暗。沈沅坐在椅中,雙手捂著耳朵,低著頭坐著。
她想起上輩子她失明的那一年。也是這樣的一個盛夏,外面雷聲大作。她盤膝坐在墊著厚實軟墊的地上,頭枕在膝上,也是這樣雙手捂著耳朵,怕的渾身都在發抖。不過後來她卻漸漸的不怕了。因為玉郞坐在她身邊,伸了手輕握著她手。
他的手溫暖乾燥。她可以感受到他手指上的薄繭,還有手掌心中一道縱橫的細微刀傷。
她問過他,知道這道刀傷是他用手握住敵人劈過來的長刀時留下來的。她還記得當時她伸手輕輕的摸著那道刀傷,輕聲的問他:“痛不痛?”
察覺到他的手抖了一下,隨後他另一隻手伸過來緊握住了她的手。沙啞的聲音低低的響起:“早就不痛了。”
想到這裡,沈沅只覺眼眶發熱。
自重生之後她也根據上輩子的一些細節推敲過玉郞的身份。但除卻知道他是個武人之外,其他的她卻是什麼都不知道了。玉郞他實在是心思縝密,做事又細緻,將他自己的身份隱瞞的那樣的滴水不漏。
這輩子她卻要怎麼去找尋他呢?沈沅心中嘆息著。又想著,若找尋不到玉郞,她是寧可再不嫁人的。
夏日的雷陣雨來的快,去的也快。不過須臾的功夫,雷聲便慢慢的小了,天也漸漸的放亮,雨雖然沒有停住,不過已是淅淅瀝瀝的小雨。
茶肆中有性子急的人,見雨小了許多,便急著回家。又有兩三個文人雅士的模樣,說這雨後賞荷是最好的,便也相約著一道兒走了。剩下的還都坐著,正吩咐茶博士倒茶,拿糕點。
沈沅放下了捂著雙耳的雙手,然後一抬頭,就見李修堯坐在桌旁相鄰的一條條凳上,正伸手拿了茶碗在喝茶。
他微垂著頭,眉眼被杯中嫋嫋而上的水汽模糊了一些,看著倒較平日柔和了許多,再無冷冽之意了。
察覺到沈沅的目光,李修堯也抬頭望了過來。沈沅猝不及防,目光與他對上。然後她立時就轉過頭,看著窗外白霧稀薄中的西池。
池中的荷葉倒是越發的青翠了,荷花看著也越發的粉嫩了起來一般。
李修源看了一會兒她精緻姣好的側臉,收回目光,又微垂了頭,慢慢的喝著杯中的茶水。
既是在此處沒有找尋到沈湘,而且方才一場大雨,沈沅也沒有再找尋沈湘的心情了。等雨再小一些,沈沅便起身同李修堯作辭。
但李修堯卻堅持一直送她到馬車旁。
臨上車的時候,沈沅伸手將頭上的帷帽取了下來,遞了過去:“不敢拜受,現還給李公子。”
這是想要和他劃清距離的意思。
李修堯沒有伸手去接,眉目之間依然淡淡的:“原就是特意給你買的,你留著罷。”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了一句:“往後出門都戴著它。”
沈沅捏緊了帷帽的邊緣,微抿著唇,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她又開口:“李公子的好意小女心領了,但這頂帷帽……”
一語未了,就被李修堯給截斷了話:“先前令妹身邊的那位年輕公子,是令妹的什麼人?”
沈沅回道:“他並不是舍妹的什麼人。”
身為長姐,她總是要維護沈湘的名聲的。
見她回答的這樣的堅決果斷,李修堯望了她一眼,隨即又問道:“你認得他?他是你家的什麼人?”
沈沅這樣著急找尋她妹妹,到底是因著她妹妹的緣故,還是因著那個年輕公子的緣故?那位年輕公子的相貌生的實在清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