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柴的破屋子裡住。
那年冬天,江南犯了雪災,天氣愈發寒冷。即使待在屋子裡,照樣冷得人直哆嗦,更何況這柴房四處透風,連炭火都沒有。他阿孃住到柴火後,病得起不來床,人時醒時睡。
雪芽去求老鴇,可老鴇死活不願意花錢給他娘治病,還說:“你求我,我也沒錢,你娘要死了。誰給錢給她治病,誰就是冤大頭。”
“我娘才不會死!”雪芽聽到老鴇咒他阿孃死,氣得想去打對方,反被對方一巴掌打在地上。
“小兔崽子,別跟我在這裡鬧。當初要不是你娘哭著求我,願意什麼客人都接,我才不會留你這個掃把星在這裡。你娘沒生你之前,是我們樓裡最紅的花魁,身價不知道多高。想見你娘一面的公子哥兒都從這裡排到城西去了,可自從有了你之後,身材走樣不說,身體也變差,一個月裡七八日接不了客,簡直是個廢物。你娘廢物,你是掃把星!等你娘這個廢物死了,我就把你賣到街尾的小倌店去,那裡的老闆已經跟我談好你的價錢了,也算抵了你這些年吃我的,喝我的費用。”
“我阿孃不是廢物,我也不是掃把星!”雪芽眼睛含著淚,臉變得通紅。
老鴇嗤笑道:“你不是掃把星,那你去外面求,看你是不是有福氣能求到好心人給你娘治病。”
雪芽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擦了下臉上的淚,“去外面求就去外面求,我一定會找到人給我娘治病!”
奇蹟的是,雪芽真的找到一個好心人,那個好心人給了他一袋銀子。雪芽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多錢,一邊問路一邊飛快地向醫館跑去。
大夫知道雪芽是來給他阿孃治病的時候,誇雪芽是好孩子,可知道他們要去的地方是青樓,大夫的臉色瞬間變了,“髒病我不治,你回去吧。”
髒病?
什麼是髒病?
雪芽那時候不懂,只知道對大夫說:“我阿孃不髒的,她雖然起不來床,但我每天都給她打水,她把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一點都不髒,也不臭。”
大夫不想跟雪芽說話,讓藥童強行把他趕出醫館。
雪芽見大夫不願意救他阿孃,就跪在地上,把手裡的齦袋捧得高高的,“大夫爺爺,你救救我阿孃吧。只要你救她,這一袋銀子都是你的。”
可這話被路邊的乞丐聽到了,那乞丐長得牛高馬大,見雪芽瘦小單薄,衝過來搶走雪芽的銀袋子就跑。雪芽懵了,等想起來去追的時候,人早就沒影了。
沒了銀子,雪芽只能灰溜溜回到醫館,醫館大夫看到他,直皺眉,“你還回來做什麼?我說了,我不治髒病,你現在銀子都沒有,趕緊回去吧。”
他阿孃死在當天夜裡。
雪芽沒能見到他娘最後一面,因為他一直站在醫館外面,等著大夫回心轉意,站得他手腳都生了凍瘡,大夫都沒有開門。
他阿孃也曾身著綾羅綢緞,香粉沾身,死時,粗布衣裳,蓬頭垢面,連他阿孃的棺材錢是他賣身錢置辦的。
雪芽曾對著他阿孃的墳頭髮誓,這輩子一定要帶著他阿孃脫離賤籍。
可是他好像沒有辦法做到了。
他要死了。
*
當雷東邈唸到“二”的時候,握著匕首的手指越發攥緊。一觸即發之際,賀續蘭終於開口叫了停,“等等。”
雷東邈把將要脫口而出的“一”吞了回去,微微偏頭說:“改主意了?”
賀續蘭唇角的笑消失了,他近乎面無表情地看著雷東邈,而雷東邈看到賀續蘭這樣的神情,他臉上的笑意卻是逐漸加深。
“你放了他。”賀續蘭語氣變得極其不耐,彷彿不願意再跟雷東邈糾纏下去。
“然後呢?”雷東邈興致勃勃地看著賀續蘭,他知道自己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