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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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芽在硬板床躺了半個月,每日都有人過來給他換藥,待到第十八日,才勉強能下床走動。他一能下床,就被帶到太子跟前。
不對,現在不能稱太子了,對方已是新帝。
十八日前,他還以為對方是個大好人,現在他才知道對方心有多黑,跪在對方面前的時候,他都忍不住發抖。
崔令璟新登基,手裡壓了一堆事,今日才得了空閒時間,又從宮人手裡得知雪芽能下床了,就叫人帶過來。
此時,他冷眼打量雪芽,覺得對方似乎比數日前要更加瘦了,像個小羊羔子。跪在地上露出一截白膩細細頸子,隨手一掐就能掐斷。
雪芽似乎感覺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又是一抖,隨後把頭埋得更深,恨不得讓自己毫無存在感。原以為潑天富貴近在眼前,現在才知道只有陰曹地府等著他。
“怕朕?”崔令璟意味不明地出聲。
雪芽先是一頓,隨後忙搖頭。
“不怕就抬起頭。”崔令璟又道。
雪芽渾身顫慄,卻也只能抬頭,他看到那張陰柔的臉,眼裡就含上淚。崔令璟瞧見眼淚,輕輕一笑,“哭什麼,朕今日又沒打你,你那麼喜歡哭,莫非先帝時常罰你?”
雪芽想忍住眼淚,可他又怕眼前的人,眼淚忍不住,只能搖搖頭。
“好了,別哭了,哭得朕心煩。”崔令璟語氣不耐了些。
這句話倒是讓雪芽立刻停住淚水,他腮邊還掛著淚,想擦又不敢。
崔令璟發現雪芽瞬間停住哭泣,眉毛輕輕一挑,似乎覺得有趣,俯身彎腰上前,指腹驟然擦掉雪芽腮邊的淚,“朕新登基,大赦天下,也赦了你的死罪好不好?”
雪芽一怔,隨後立刻點頭。
“死罪免了,活罪上次也受了,以後留在朕宮裡伺候,可好?”
雪芽眼裡閃過一絲掙扎,但心裡對富貴的芽又破土而出,他抿抿唇,露出一抹小心翼翼的笑,“可以嗎?”
崔令璟也笑了,“當然可以。”他說完坐直身,看向旁邊的大太監,“給他換上太監的衣服,以後就留在朕身邊伺候。”
大太監稱是,讓人把雪芽又帶下去。
太監的衣服不好看,深綠色,但雪芽生得漂亮,雖然這些日子瘦了不少,但還是漂亮,穿這深綠色的醜袍子也比其他人要好看許多。即使崔令璟身邊伺候的宮人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相貌皆不差。
雪芽換上太監衣服,十分害怕別人把他閹了,惶恐不安幾日,發現沒人來閹他,鬆了一口氣。鬆了一口氣後,又忍不住想他什麼時候能去新帝身邊伺候。
自從幾日前見到崔令璟一面,他被安排了掃地的粗活,每日天還黑壓壓的就要爬起來,要掃得地上沒有一片落葉。要是發現有,就沒飯吃。
雪芽因此缺了幾頓飯吃,臉越發小了。
他不想留在這裡一直掃地,若是成日干掃地的活,他未免不出宮去尋條生路,也比在這裡動不動被人餓才好。可他每日掃地的地方離皇帝寢居遠得很,要想到那邊去,起碼要過三大關。
冷冰冰的帶刀侍衛便是第一關。
他看到那些侍衛就發憷,哪敢往那前面湊,只能繼續掃地。連掃數日,他終於有些熬不住,趁天色未明,檢查的公公還未到,丟開掃帚窩在牆根下打盹。
打盹地的上方種了一棵桂花樹,桂花被風一吹,落得雪芽滿懷。他迷迷瞪瞪睡著,直至被人踹醒。
“好啊,躲在這裡偷懶。”
崔令璟聲音懶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