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以給皇上衝喜。
而這個人就是賀續蘭。
酈朝雖好南風,但古來今往還沒有男人給男人沖喜的先例,更何況是讓賀續蘭這個翰林院大學士給當今陛下衝喜。
雪芽不知其中的溝溝壑壑,沖喜一事發生的時候,他才十二歲。反正,最後賀續蘭不僅給皇帝衝了喜,還成為皇后。
因為賀續蘭是男人,眾人不稱他為皇后,而為君後。
*
雪芽察覺出他伺候一年的病秧子可能是當今聖上後,心中盡是絕望,覺得他這條小命估計是保不住了,可他又不甘心。
他還年輕,還沒有過上好日子。
當初離開紅月樓,他跟樓裡那些人都炫耀過的,說自己要去過好日子了,讓他們不要太羨慕。
可現在他要死了。
堅信好死不如賴活著的雪芽一邊惶恐不安,一邊在心裡瘋狂地盤算著如何活下去。可左右都想不出,急得雪芽心都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就在此時,他聽到王管家用極其諂媚的聲音喊道——
“君後。”
此聲後,之前那個沉穩男聲也喊了一聲“君後”。
雪芽聽見這動靜,完全不敢動了,若換是平常人家,這位君後就算他的主母,他是被爺養在外面的人,外室見到主母總是害怕的,更別提對方可不是什麼尋常主母,而是當今君後。
雪芽這邊大氣不敢出,但他感覺到有隻靴子伸到他面前來,以不容抗拒的力氣挑起他的臉。
他不敢掙扎,僵著臉抬起來,在抬頭的一瞬,眼中含上淚。
在勾欄院待了這麼多年,求饒的樣子,他擺出無數回,也知道自己什麼樣子最容易讓人心軟。
雖然對方算得上他的主母,但死馬當活馬醫,只要對方是人,他總要賣賣慘。
而這一抬頭,雪芽求饒的話還未說出口,就愣怔在原地。
原因無他,只因眼前青年的長相同他有五分相似。
但說相似,只是五官,神韻是完全不同的。
青年一襲靛藍色寬袖袍,白玉冠下的臉丰神俊秀,鳳表龍姿,堪稱人間仙君。雪芽向來自持美貌,但看到這張臉,莫名生出自卑。
彷彿自己只是對方的贗品。
除了相貌、神韻,對方通身氣派也不一般,身無利刃,僅簡單站在這裡,氣勢便已完全蓋過身後一群帶刀侍衛,尤其是那雙帶著審視的雙眸,讓人不寒而慄。
雪芽此時又突然想起大善人總喜歡盯著他的臉看,原來他以為大善人慕他美色,現在看來,可能是把他當成眼前人的替身,以人思人罷了。
紅月樓有一位客人便是如此,據說他心上人病死,他就在樓中找了一位與他心上人有三分相似的小倌。
那時候雪芽還笑,給人當替身,找人當替身,都是笑話。
如今他成了這個笑話,他還不敢笑,也不敢哭,瑟縮在原地動彈不得。
不知過了多久,挑起他下巴的軟底靴子收了回去。剛收回去,就有人上前跪在地上用絲帕仔仔細細擦了擦青年的靴面。
雪芽一瞅,發現擦靴的人是向來不喜歡他的王管家,嘴角不由一抽,但又不敢顯露,忙重新低下頭。
在沒看到青年的臉時,他還敢用他這張臉賣慘,現在他只恨不得把臉藏得越深越好。
雪芽想誰都不喜歡看到自己的贗品。
他今日怕是死定了,他阿孃說他這輩子一定會有出息,他怕是註定要辜負他阿孃的一片苦心了。
靜默片刻,雪芽終於聽到聲音響起。
“帶走。”
極輕的聲音,如玉石相碰。
“是。”
這句話剛落,雪芽後頸處重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