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鶯鶯咬著唇,她胸膛起伏得厲害,她實在忍了很久,也許她不該說這些話,也沒有權利指責季棠,可是她還是想說,就算季棠生氣了,將她趕走,她也要將這些憋在心裡的話全部告訴季棠。
“我真的不懂姐姐,我每天都在想姐姐在想什麼,我沒有父母,我很感謝姐姐,但……”裴鶯鶯哽咽了下,“但是我真的想不通,姐姐為什麼不喜歡那些人也要跟他們在一起?如果不喜歡就說不喜歡啊,拒絕掉他們,不要浪費別人的心意。”
裴鶯鶯說完的時候聽到慧姨在後面重重嘆了口氣,像是惋惜一般,她不懂對方在惋惜在什麼,但她覺得自己也許很快就明白。
她的人生七歲之前是一個樣子,七歲之後是另外一個樣子,而今夜之後又換成另一個樣子。
她跟季棠雖然生活在一起,但她很清楚,沒有哪一刻,她真正地走進季棠的生活裡,她不懂季棠,也不瞭解季棠。她和季棠之間的牽扯,從來都是季棠說的算。
她裴鶯鶯說了不算。
季棠從沙發上起了身,她慢慢走近了裴鶯鶯,眼裡已經沒有笑意,那瞬間裴鶯鶯感覺到莫名的恐懼感,她甚至不知道這種恐懼感是從何而來,像是生命瀕臨危險時,大腦向她自己發出來的警告。
跑!
不要回頭!
趕緊跑!
慧姨比裴鶯鶯反應更快,她擋在了裴鶯鶯的面前,“大小姐,二小姐只是說了胡話,你不要同她置氣,她還小,什麼都不懂。”
“讓開。”季棠的聲音冰冷,她越過慧姨盯著裴鶯鶯,眼神像是在看將死之物一般。
慧姨又轉過身拉著裴鶯鶯,一臉哀求,“二小姐,你快點跟大小姐道歉,說你錯了,說你下次再也不說那些胡話了。”
裴鶯鶯看清了季棠的眼神,她身體微微一顫,但她還是忍住逃跑的想法了,甚至對慧姨說:“慧姨,沒事,你不要……”
她的話尚未說完,就看到讓她驚愕的一幕。
季棠她一腳把慧姨踢開了,踢得極狠。慧姨從屋子裡摔到了外間,裴鶯鶯剛扭過頭去看慧姨,手臂就被扯住了。
“是我對你太好了?”季棠的聲音在裴鶯鶯的耳邊響起,她冰冷的唇壓在裴鶯鶯溫熱的耳朵上,她的氣息彷彿都帶著寒冰,“所以你都已經忘了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嗎?”
裴鶯鶯睫毛一顫,尚未落下淚,臉被對方狠狠地掐住了。
季棠勾著一邊唇角,眼裡帶著戲謔的笑意,“怎麼了?又哭了?剛剛不是很有勇氣,說了很多肺腑之言,怎麼現在就知道哭了?”她抓著裴鶯鶯,讓對方轉過身,“看著她,她剛剛替你求情,所以我打了她,但這不是結束。”
裴鶯鶯牙關打顫,她看著慧姨從地上爬起來,然後在季棠的示意下跳進了只剩落葉的荷花池。
“我罰她,是因為她自作主張替你說話。她有什麼資格替你求情,對不對?”季棠的聲音帶著笑意,一絲絲地傳進了裴鶯鶯的耳朵裡。
她明白了季棠是什麼意思。
她算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替步朗說話。
……
裴鶯鶯低下頭,眼淚忍不住地掉了下來,她抬起手擦掉臉上的淚,可是越掉越多,把她面前的卷子都打溼了。雖然季棠沒有動手打她,也沒有罰她,可是季棠方才那樣對她,已經讓裴鶯鶯明白了,自己在季棠的面前什麼都不是,是她自以為是,以為自己有資格在季棠的面前說話。季棠的好,可以給任何人,是她誤會了。
裴鶯鶯忍了許久,還是沒忍住,她哭出了聲,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一般。
可是她哭了再久,也沒有人來哄她。
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她不受歡迎,而活了十八年以後,她還是不受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