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神閒道:“今日這份訴狀寫不出來,咱們就在這大雪之中一直醞釀下去。本督要給你們伸冤,沒有訴狀,如何伸冤?”
邢瀧微一猶豫,終於道:“趙先生,你來寫!”
人群中出來一人,表情兀自有些猶豫,卻並沒有拒絕,走上前去,執筆等待,邢瀧微微醞釀了片刻,終於出聲。
他果然是精通文采之人,一份訴狀,辭藻華麗,卻滿篇都是對魏無忌的攻擊,魏無忌在這份訴狀之中,變成了一個貪婪成性橫徵暴斂的酷吏,似乎天地之間,再無如此這般的惡人,此等惡人,便是下十八層地獄也無法平息眾怒。
訴狀寫好,呈給楚歡,楚歡接過瞧了瞧,含笑點頭道:“邢老丈果然是好文采,原來魏無忌的罪行竟是如此罄竹難書……好,好,好!”將訴狀遞給邢瀧,“訴狀是有了,可是狀告人卻沒有,雖然本督知道你們都是要狀告魏無忌,但是本督也不認識你們所有人,這樣吧,想要出堂作證的,在這上面寫下你的大名,正面不夠寫,可以寫到背面。”
邢瀧卻不敢接訴狀,道:“總督大人,這是我們西關所有士紳聯名狀告,並不具體到某幾個人……!”
“整個西關士紳?”楚歡搖頭道:“那可不對,據本督所知,還是有些人願意借出糧食來。西關正值艱難之時,冬天一過,等到春耕時節來臨,大片田地就等著種子下地,在春耕之前,種子的分配就要落實到實處,如果出現差錯,誤了耕種時節,後果不堪設想。據本督所知,戶部司已經借到了一批糧種,只是數量還遠遠不夠,戶部司考慮的不只是幾家幾戶的耕種問題,而是整個西關道的耕種問題……!”他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本督不久前,剛剛和西關七姓的蘇家家主蘇老太爺有過商談,蘇老太爺仁厚善良,他告訴本督,其實這整個西關,就像一顆大樹,那些平民百姓,就是大樹的根,達官士紳,是大樹的幹,而咱們官府,就是枝葉而已。”
眾人都是盯著楚歡,不知道楚歡到底是何心思。
“西關的困境,就像這棵大樹缺水,想要保住大樹不死,最需要水分的,不是枝葉,不是樹幹,而是樹根。”楚歡緩緩道:“樹根有了水分,整棵大樹就活了,枝繁葉茂,欣欣向榮,可是如果樹根缺水,將水分倒在樹幹上,這棵樹終究也是活不下去。”
這些士紳少不得精明人,許多人都已經聽懂了楚歡的意思。
“本督是這棵樹上的枝葉,大樹死了,本督這根枝葉自然也活不下去,所以本督就算是為了自己,也不可能讓這棵樹倒下去。”楚歡淡淡道:“今天你們狀告魏無忌的目的,我很清楚,你們想要將水分都放在樹幹上,無論是樹根還是樹枝,對你們來說,你們都不在乎,你們在乎的只是樹幹本身,而不是整棵大樹。這個道理其實很簡單,可是你們不願意去明白,也裝作不明白,這個沒關係,不明白沒關係,本督也不想浪費口舌和你們多說。”他抬起手,抖了抖手中的訴狀,“今天下了這麼大的雪,你們數百人集聚至此,確實也不容易,本督也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既然來了,總要給你們一個交代。”
眾人頓時都睜大眼睛,屏住呼吸,不知道楚歡想要給什麼樣的交代。
“你們明白,我也明白,狀告魏無忌,說到底,不就是想留住自己的收成,不願意借給戶部司嗎?”楚歡淡淡道:“咱們也不用玩虛的,你們指桑罵槐這一手,實在太過拙劣,衝著本督來,本督也不在乎。本督不是一個強人所難的人,既然你們喊冤都到了這裡,那麼儘管在這份訴狀上簽字,本督可以告訴你們,就算是整個西關計程車紳在這上面簽字,本督也不會懲處魏無忌一分一毫,但是本督卻可以給你們想要的,記住本督的話,但凡在上面簽字的,可以不用向官府繳納糧食,官府自今爾後,也絕不會在這個問題上與有過簽字的人做絲毫的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