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三夫人再沒開口說過話,即便親生女兒給她請安,她也只是點點頭,擺擺手將人遣了。時常獨自在院落附近轉一轉,望著一個地方出神。
這倒好了,悶葫蘆變成了啞巴。二夫人暗裡啼笑皆非,得了閒便好生寬慰宜家,把那孩子喚到自己房裡用飯。
三夫人終日在想的事情,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開啟了多年來從不敢觸碰的記憶之門。
十歲的小少年行簡,六歲的小女孩行昭,樣貌都秉承了父母的優點,漂亮得不似真人。
小少年的步調總是優雅安閒。
小女孩總是朝氣蓬勃,靈動的大眼睛一閃一閃的。
行簡看到她,總會逸出真誠亦璀璨的笑,恭恭敬敬地行禮,喚一聲“三嬸”。
行昭跟她親近不起來,但也因為哥哥而尊敬她,會微眯了大眼睛對她笑,有模有樣地行禮,用稚嫩動聽的語聲喚“三嬸嬸”。
兄妹兩個的笑好美,眼睛好亮。
宛若兩道溫暖的陽光。
那時常在心裡嘀咕:怎麼會有這麼好看又懂事的孩子,那個妯娌,怎麼配有這樣的孩子。
後來呢?
後來,一道陽光歸於泯滅,一道陽光被烏雲遮蔽。
她沒臉跟任何人說,在護國寺給行簡供了一盞長明燈。
她沒臉問行昭,離家後的漫漫七年,身在哪裡,過得好不好。
行簡不在了,消亡了。
永遠的。
行昭走至榮華之巔,路卻是由屍山血海鋪就。對於一個女孩子,一個明明該千嬌百寵著長大的閨秀,那需要多堅韌強大的心性?那樣的心性,是否與哥哥枉死、流離他鄉有關?
又怎麼可能無關?
看到想到自己的女兒,三夫人便會聯想到那對兄妹,想行簡在世時所有能記起的事,猜測行昭十來歲的時候是何光景,末了便又會想,如果經歷那一切的是自己的女兒……
心被剜了一般的疼。
往往下一刻便會搖頭否定。不會的,宜室不會經歷那樣的磨折,因為行昭即便能狠心殃及無辜,也不會殃及不諳世事的孩子。
但是,真的不會麼?裴行昭憑什麼不能以牙還牙?
是她先連累無辜的,是她先做了最殘忍的事。
事情總是這樣,預料的篤定的,在實際面對的時候,根本是另一番情形。
當初她能很快說服自己,放下負罪感,安安穩穩地過自己的小日子,這是自己沒想到的。
如今她以為能夠因著夫君有恃無恐,能夠照常度日,實際迎來的卻是惶惶不可終日。
行昭的威勢、霸道、憤怒、心寒、蒼涼歷歷在目,種種相加,終究形成了一把無形的刀,懸在她頭上,刺在她心頭。
權傾一方的裴郡主,不著痕跡地殺個人怕都是尋常事,何況是當今太后。
她的生涯,已走至無望。活著的作用,恐怕只是給太后平添幾分對羅家、宜室的遷怒,害得他們毀滅得徹底。
那麼……
嘗試著做出最終的決定,有條理地安排一些事的時候,一名風姿俊朗的少年出現在她面前。
少年表明太后親衛的身份,言簡意賅地說了靜一與羅家的淵源。隨即道辭,闊步離開。
他甚至不曾問她一句,想不想主動招認些什麼。
是了,行昭說過,不會再問她,也不會問羅家。
三夫人走到院子裡,呆立許久,恍惚中聽到下人在說,太后娘娘賞了三小姐一塊玉佩,和田白玉,雕篆著蘭草,三小姐愛不釋手。
三夫人的手慢慢地握成拳,越來越用力,直到指甲刺入掌心,刺得她生疼。
她深深吸進一口氣,腳步決然地回到房裡,心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