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他訊息靈通,那些人根本就沒想瞞他,四處放話。
他看過那十個人的名單之後,訝然挑眉,其中竟有懋遠縣令萬鶴年——那個算是碩果僅存的清官。
要知道,萬鶴年管轄的懋遠縣,一萬人左右,一直窮得叮噹響,如今是賑濟的縣城之一。
想不通,就要見一見,何況對方一直在等著。他當即喚人去請。
程詢沒換官服,坐在長案後方,望著萬鶴年在霞光之中進門,見對方身量不高、精瘦,一看就是分外耿直、倔強的面相。
萬鶴年見程詢一身便衣,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停下腳步。
程詢牽了牽唇,指一指近前的座椅,“坐下說話。”
萬鶴年卻道:“卑職此番前來,是為公務。請程大人換上官服,卑職才好詳細稟明。”
程詢淡然一笑,“那你不妨回去,等我治了你擅離職守的罪,再說別的。”
萬鶴年皺了皺眉,冷笑一聲,眼含鄙夷地望著程詢。
只憑這些,便不難想見到,對方把自己當什麼人了。怪不得陸放對這人是那樣的評價。程詢睨著萬鶴年,眼神由溫和轉為冷凜。相對而言,貪官汙吏不足為患,最棘手的反倒是這種墨守成規冥頑不靈的清官。整治,於心不忍,亦可能激起一方百姓的民憤;不整治,日後他底氣更足,時不時地給你添堵。
但是,不知好歹、影響大局的人,在他這兒與贓官沒有任何區別。
對視片刻,萬鶴年敗下陣來,斂目看著地上方磚。程詢的目光讓他覺得,自己在這一刻不是有血有肉的人,只是需要權衡得失、選擇是否捨棄的物件兒。年紀輕輕,怎麼就有了這樣的氣度、威儀?
程詢語氣涼颼颼的:“坐下說話,或者,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