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親筆書寫的柳公子一事原委,不動聲色。
她把信紙照原樣摺疊起來,輕輕放下,目光涼颼颼地落在廖芝蘭臉上,“看完了。”
廖芝蘭一瞬不瞬地看著她,“作何感想?”
“要去報官麼?”怡君微笑,“你希望我那樣做麼?”
廖芝蘭微不可見地揚了揚眉,“僅此而已?”
怡君亦揚了揚眉,“不然呢?連你一併嫌惡?我想,但沒有必要。事發時,你尚年幼,什麼都不知道。”
這是一語雙關。不會嫌惡廖彥瑞的女兒,亦不會嫌惡程清遠的兒子。
廖芝蘭很明白,心知自己多半要無功而返,想一想,她問:“明知如此,你仍願意嫁入程府麼?”
怡君言簡意賅:“終身大事,父母做主。”
“令堂這幾日很有些落井下石的意思。昨日一早,曾派管事媽媽送了一些衣料到北廖,說什麼擔心我們日後吃穿都會一落千丈。這般做派,惹得家母甚是不悅。地位起落,自有當家做主之人承擔干係,婦道人家閒來說說閒話,是人之常情吧?”
“的確是。你們可以說。”怡君和聲道,“我們兩家多少年來都是明裡偶爾走動暗中相互踩踏,你們做出什麼事,我都不會意外。只是,你們也要想好了,逼著南廖當真落井下石的話,又當如何?”
“……那些便不需說了。”廖芝蘭篤定地道,“這一番談論下來,讓我愈發確定,你與程詢是暗度陳倉在先。”
怡君笑了,“你這個人最大的長處、短處就都在這兒了:自己都不知道要如何度日了,還有閒情揣度別人的大事小情,這是心寬,還是狹隘?”
“隨你怎麼想。”
怡君又道:“你來此處,令尊、令堂和令兄知情麼?”素手把玩粉彩茶盞片刻,她揚聲喚阿初進門,“安排車馬、人手,把北廖大小姐送回家中。她若在路上出了岔子,擔干係的能是誰?”
阿初即刻會意,在門口轉個身,招手喚等在廊間的四名護衛到近前。
廖芝蘭與巧春齊齊變色,後者已恨不得要哭出來。
巧春本已被關押到了別院詢問,因著廖芝蘭百般求情,廖彥瑞和文氏才手下留情,讓她回府繼續當差。文氏有言在先:若當差期間,大小姐再出岔子,那她餘生就只能在莊子上度過。
今日,廖彥瑞被傳進宮,廖文詠去舒家回話,文氏忙著清點家當——廖芝蘭總算找到了溜出家門的機會,帶著她乘坐馬車到了南廖附近。
南廖姐妹兩個出行,是意外之喜。
廖芝蘭當即喚車伕遠遠地跟隨,便有了此刻坐在一起敘話多時的事情。
這會兒怡君發話,巧春便知道,自己和小姐回北廖之後,都不會有好果子吃。
這一刻,她真的後悔了,後悔盡心服侍這些年的小姐到底是走上了歧路,自己作為她的心腹,要跟著受到懲戒。
若能重來,她會在小姐派自己去周府傳話的時候陽奉陰違,把小姐的打算告知南廖二小姐,那麼在此刻,自己便不是爪牙幫兇,可以功過相抵。
廖芝蘭還算鎮定,冷笑一聲,“看你能得意到幾時!”
怡君溫然一笑,移開燈罩,把手中紙張展開、豎疊、點燃,“這亦是我好奇的。你我邊走邊看。”隨後,她對廖芝蘭再沒說哪怕一個字。
沒必要。
誰吃了虧、佔了先機,只是運氣光顧。走運便惜取,不走運便承受。沒別的選擇。
言辭刻薄地奚落、雪上加霜的事,她不見得一生都沒閒情做,但要分對誰。
對廖芝蘭,她沒這份好心情。
不值當。
廖芝蘭若能成事,成於一樁罪孽;眼下不能成事,算是敗於那樁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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