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住他,“我明白。”
是真的明白。曾憎惡的人,尤其是有著血緣關係的所謂親人,例如葉鵬程,她樂於見到他萬般可惡的樣子,從不希望他有轉變。偶爾便是設想到他可能會顯露出善良的一面,都會萬般牴觸。不需要他轉變,如此才能沒有負擔。
“隨他去吧。”裴奕吻了吻她額頭,“不相干的人而已。”
母親對他提及那個人的時候,不過是大略說說經過,不含情緒,並無贅言。母親要的就是他這樣吧,不對那個人有任何情緒,不讓他憧憬什麼,也不讓他自心底痛惡。
他起身下地,抱著她去了隔間臨窗的大炕上,“今晚就在這兒睡了。”
“行啊。”葉潯想,換了自己是他,也不想多說這些,便打住這話題。
葉世濤奉命調查徐閣老生平諸事,查到最多的,是徐閣老未被人彈劾過的罪行。至於徐閣老與裴奕的淵源,手下是透過裴三奶奶那邊得知了一些秘聞。
再加上那個雨夜,徐閣老跪在裴府外書房前後的幾幅畫,事情推測起來並不難。他之前對皇上有所隱瞞,是維護裴奕,更是維護阿潯。
前些日子,他隱晦地與裴奕提了幾句。當時裴奕笑說既然是奉聖命,就不需為難。
他還是掙扎了一段日子。
萬一皇上聽說之後大發雷霆處死徐閣老……那真是太夫人與裴奕願意見到的麼?尤其前者。
自己手裡的一本帳,他無所顧忌,率性而為,輪到身邊人,便難以做到了。阿潯是裴家的人了,他這個做哥哥的,幫不了她太多也就罷了,若是給她平添負擔,就有點兒說不過去了。
最終他讓自己冷靜下來,分析著皇上可能會有的態度,結論是徐閣老死不了。君臣情分來講,皇上無疑是顧念徐閣老的。若皇上厭惡徐閣老的品行,更不會讓徐閣老喪命,越厭惡誰,他越要讓誰艱難地活著。
男人大多如此。
由此,這一晚,葉世濤進宮面聖,將所知事情逐一稟明皇上。
皇上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人,聽得葉世濤的推測,面上也現出了些許驚訝,隨後便釋然一笑,吩咐內侍:“將徐寄忠帶來見朕。”
稱謂不再是徐閣老,是姓名。葉世濤知道,皇上已有定奪,遂躬身告退。
回到家中,便吩咐元淮,讓他第二天去告訴葉潯一聲:裴三奶奶不是口風緊的人,且有些貪財,防著些才好。
徐繼忠走進御書房的時候,夜色已深。
皇上盤膝坐在次間臨窗的大炕上,藉著燈光看書。一條肥肥的獅子狗趴在他身邊,黑寶石一般的雙眼隨著他翻書的手勢轉動。
徐繼忠知道,這獅子狗起先是皇后養在身邊的,後來不知為何,和皇上分外親近起來。它名字叫肥肥,只是皇上對這名字很有點兒嫌棄的意思,不到迫不得已是不肯喚它的。
皇上有很多特別擰巴的時候。也只有他擰巴的時候,內閣幾個人才能將他當做一個二十多歲的有些人間煙火氣的人。
御書房的一切,都已是徐繼忠非常熟悉的。只是以往進門時,他是朝臣,而今他是階下囚。
他低頭整了整囚衣,跪地行禮。
“平身。”皇上眼瞼不抬,吩咐道:“賜座,賜茶。”
內侍依言行事。
肥肥瞄上了一碟子點心,慢吞吞站起來。
皇上一把把它按回去,轉手拿了一塊肉乾,送到它嘴邊。
肥肥搖了搖尾巴,慢條斯理地享用。
隨後,皇上揮手遣退內侍。
徐繼忠心內安穩下來。
“便是不召見,你日後也要見我吧?”皇上放下書,喝了一口茶,語氣是閒聊一般的親近,透著一絲漫不經心。
徐繼忠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