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碰了碰杯,“我敬您。”
兩人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賀師虞端詳著他,沒想笑,卻笑了,“你像是一肚子邪火?”
蔣雲初嗯了一聲,“恨罪魁禍首,窩火。”斟滿彼此的酒杯之後,換了個鬆散的坐姿,“我岳母不知道這事兒吧?”
“她不知道。”
“還好。”蔣雲初輕輕地籲出一口氣,凝視著對方,把端妃的意思複述一遍,“您跟我聊聊?”
賀師虞緩緩頷首,喝了一口酒,開始艱難地回顧當年事。
那年,阿洛總是病歪歪的,情形很讓人揪心。
景淳風帶愛子離京尋訪一位名醫之前,私下裡見過賀師虞一次,說萬一有什麼事,照顧景夫人一二。蔣家、何家,也去打過招呼了。
景淳風提起阿初,說蔣家那小子忒好看了些,我怎麼也得添個女兒,把那小子拐到我家做女婿。
賀師虞說我要是添個女兒,就選你家阿洛當女婿。何家是指望不上了,咱不跟門檻兒太高的人摻和。
景淳風說就這麼定了,還有十幾年呢,能辦到。
兩人笑了好一陣,笑得沒心沒肺的。
那時連一絲對禍事的預感都沒有。
那時只有對子女最美最好的憧憬。
那時,他們還年輕,天還是藍的。
出事那天,賀夫人當即聞訊,心驚痛楚之下,動了胎氣,產期提前。
賀師虞當時在京衛指揮使司當差,以陪伴妻子的名義告假,做出人在府中的假象,其實第一時間潛入了景府。在那當口,沒忘記讓心腹傳話給何岱和阿初的父親蔣勳,讓他們留在家中——如果他們離家而又沒有特別像樣的理由,那麼,他興許會一併失去他們。
景府的格局、密道,他了如指掌,趕過去的時候,景夫人已經帶著兩名隨從進了密道。
他送她轉入一所隱秘的宅邸,讓她顧著胎兒,照顧好自己。
景夫人說孩子生下來之後,要跟著我長年累月地不見天日麼?你幫幫我,給孩子一個容身之處。而且我已經撐不住了。
他不知道她指的撐不住是怎麼回事,只能寬慰,提起妻子早產的事,問她感覺怎樣,要不要從賀家調一個醫婆過來。
她說不用,兩個隨從就是醫婆。
接下來的事,便在她的堅持下促成了。
她服用催產藥,在第二日生下了一名女嬰,託付給他,說賀夫人若是同意,就養在賀家,對外謊稱生了兩個孩子,等孩子大一些,樣貌若是沒法子圓謊,便跟外人說夭折了,安置到尋常百姓家。末了,看著虛弱如小貓的女兒,啞聲說若是活不下來,就抱回來。
他讓景夫人給孩子取名字。
景夫人說這是你們夫妻該做的事。
事情出的急,他思慮周全,也不周全——沒想到妻子與親生女兒會出意外。
帶著服侍景夫人生產的一名醫婆回到府中,聽到的是妻子難產,情形兇險。
他尋由頭髮作了妻子近前的人,換上帶回來的那個。人是景夫人的親信,不需吩咐,便曉得如何行事。
賀家的女兒,沒落地就離開了。
賀夫人產後特別虛弱,陷入昏睡,他就在那時決定,隱瞞妻子,直到妻子察覺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