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這種東西,本質上來源於一個人自身的負面性,或者說,來源於自身負面與正面的衝突。一個沒有真正缺點的人,他所有的痛苦都只能來源於外部,而那並不符合真實的人生。
在改動後的劇本里,唐玄宗這個人物顯示出了他性格中消極的一面。這些改動有史實作為依託,因而是可信的。
也許錢郝認為,這麼做可以讓這個人物變得可厭。但蘇晉江的看法恰恰相反:現在這個版本的唐玄宗身上有一種令人著迷的巨大矛盾——不是作為一個帝王,而是作為一個人的矛盾。這正是演員最喜歡發掘的地方。
蘇晉江開始沉迷角色無法自拔,連買帶借攢了一摞書,一有空就開啟手機上的文件,翻來覆去修改人物小傳,不知不覺就寫了幾萬字。
晚上收工的時候,小寧替他收拾東西,一看手機螢幕嚇了一跳:「哇好多字!蘇哥,你怕不是準備拍完戲了出本書?」
蘇晉江疲憊地穿上外衣,「不全是我寫的,有好多是網上找到的資料,我直接粘文件裡了,看著方便。」
小寧對他一抱拳,「我哥威武。啊不是,吾皇聖明。」
「大膽!」蘇晉江板起臉,「朕有一言相勸:好好聊天,不要扯淡。」
小寧從善如流,「陛下所言極是,微臣惶恐。」
蘇晉江走出化妝間,沒看見唐宛然,轉頭問小寧:「貴妃在哪兒?」
小寧一聽這話又笑得賊兮兮的,「啊咳,不知陛下問的是哪位貴妃?貴妃姐姐應該還在化妝間,貴妃哥哥這會在哪兒,我就不知道了。」
「可以可以,你膽肥了你。」蘇晉江拿出手機,「看我告訴尉檀,讓他教教你什麼是規矩,什麼是體統。」
還沒等他撥出號,尉檀的電話已經先打進來了。
蘇晉江接聽起來:「喂,我這邊剛收工。嗯好,我們馬上就過去。哎對了,少定一個座位,小寧又頑皮了,我們不帶他吃飯。——為什麼?你讓他自己跟你說為什麼。他跟我說起你了,議論后妃可是大逆不道的事兒。……不是,我怎麼了?我什麼都沒說啊,是他說的!哎別別,你等會兒!」
掛了電話,蘇晉江一臉辛酸看著小寧,「他說我也不要過去了,他跟宛然一起吃。不怕,我們只管過去,看能不能憑臉蹭到飯。」
小寧飽含同情,「皇上過的這是什麼日子喲。」
他們今天一起吃飯有兩個原因,一是慶祝尉檀為某品牌男裝做代言的廣告面世了,二是為蘇晉江補過生日。
蘇晉江的生日剛剛過去不久。酥糖們原本想策劃一場熱烈點兒的慶祝活動。但蘇晉江本人對這件事的反應卻很平淡,甚至有點像在故意避而不談。
酥糖們以為這是因為他忙於《長生殿》的拍攝,沒有在意。
但真實的原因只有蘇晉江自己最清楚。心底裡,他很懼怕這一天。
他不知道,兩年後的這一天,自己將會面對什麼樣的命運。那張怎麼甩也甩不掉的「鬼牌」,會不會在那時露出猙獰的面目,再一次對他痛下殺手?
最讓他憤怒的是,他完全不明白予希団兌自己究竟該怎麼辦。現實中的事情即使再怎麼糟糕,也總有相對的策略,多少可以做點兒什麼。可是這莫名其妙的「鬼牌」超出了他所有的人生經驗,讓他感覺自己是一個被矇住眼睛捆住雙腳的人,站在一處正在崩塌的懸崖邊上,對即將到來的墜落無計可施。
每過一次生日,這種焦慮就增加一分。所以他下意識地想要避開這個日子,彷彿只要不去想,那一天就不存在。
吃飯時,蘇晉江很好地掩飾了自己的情緒,沒人看出他有什麼異樣。大家的興致都很高,連尉檀也喝了一點兒酒。
晚上回到家,尉檀的開心勁兒還沒完全過去,話比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