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唯一的一隻手中握著火摺子,沒有手去抓住她,咬著牙跟著她走了兩步:“這麼晚了,你想去哪兒?”
謝青芙胡亂的抬起袖子,抹了抹自己臉頰上的血與淚:“不用你管,總之我不會死的。”
沈寂道:“太晚了,你先跟我回去。”
有火摺子照著路,謝青芙仍舊自顧自的向前走著。她一面賭氣的吸著氣一面落著淚:“我都說了不用你管。既然你不歡迎我來,再晚我都應該離開,與你又有什麼關係?”
沈寂沒有多餘的手拉住她,只能快走兩步,強硬的攔在她的眼前,她左他便左,她右他便右,直到她憤懣的停下了腳,仰頭含淚盯著他。火摺子的光劇烈的搖曳著,映照著他有些散亂的發和穿得並不整齊的衣衫,他的臉仍舊像是走時那樣的清俊冷漠,只是比起從前彷彿又清瘦了一些,只有那隻空蕩蕩的袖子還一如從前,看得她不知為何便覺得心中發苦,本來便止不住的淚更是珠子一般順著臉頰淌落。
她盯著他,啞聲道:“沈寂,你到底想讓我留在這裡,還是想讓我離開?”
沈寂微微急促的呼吸著,望著她並不說話。
謝青芙於是又道:“你一副不歡迎我的樣子,卻又冒著危險獨身一人跑到這林中來找我,你看你的衣裳……”她看著他的衣裳落淚,“都被樹枝刮破了。還有你的頭髮,一看便知道是被低枝刮亂的。”頓了頓,她伸出手去,將他發上沾著的一枚枯葉捻掉,啞聲道,“若我真的便這樣走掉了,你說……你會不會難過?”
沈寂仍舊並不說話,過了很久,他手中的火摺子滅掉了。黑暗中,他終於低道:“你只是為我對你口出冷語而生氣,但你既然來到了這裡,就不會走的。我知道你不會走的。”
聽他彷彿什麼都知道一般的說著這些話,謝青芙終於忍不住低低的啜泣了起來。一隻帶著寒意的手摸索著撫上她的臉頰,小心翼翼的避開了她的傷口。他低嘆一聲:“你怎麼就來了,還將自己搞得這樣狼狽。”
她握住他的手,用力搖頭:“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因為心疼我臉上的傷,所以才對我冷眼相對的。”她停下動作,握緊他的手指,“我沒事,一點也不疼。只是半個多月沒有見到你,我十分想你。”
她表達感情向來直接乾脆,每每聽得他眉心微皺,卻又覺得心中酸楚。
“即便再大膽,你也不應當自己一個人進山。若非胡郎中對我提起有個少女一路問沈寂家在哪裡,我又怎麼知道你竟然大膽到了這樣的地步,竟然獨自一人便敢來這鶴渚山中尋我。若是尋不到我,你又該怎麼辦?”
她像只貓般,輕輕蹭了蹭他微涼的掌心輕道:“可我尋到了。”
他任她蹭著他的掌心,心頭痠軟一片,許久後才低道:“拿我那隻空袖子,將臉上擦一擦。”
謝青芙道:“會弄髒你的衣裳……”
沈寂道:“本來也刮破了,需要脫下來洗補。擦乾淨了,我帶你回家。”
回家兩字聽得她心中一暖,便聽話的拽起他空蕩蕩的袖子,粗粗的擦了擦臉上的血和淚,隨後他將手收了回去,從她的背上將包裹也拿走了。
想到方才她走路的姿勢怪異,沈寂於是又問道:“還能走嗎?”
被這樣一問,謝青芙才想起來自己的腳上大約起了許多的血泡。腳累得失去知覺的時候還好,現在休息過後腳上知覺恢復過來了,頓時疼得鑽心,一步都走不動了。
她有些委屈的拽著他的袖子,輕道:“大約……走不了了。”
沈寂被她拽著袖子,只覺得她越來越像那會撒嬌的家貓,粘人卻又令人心疼。頓了頓,他將包裹重新交還給了她,重新吹燃了一支火摺子,遞到她的手中,又在她的面前背對著她蹲下,聲音冷而輕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