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錢是誰出的,立刻便喜滋滋地走了。
孫淑芳惡狠狠地瞪了鄰居一眼,然後才轉身回屋。
文佳木推開姥姥的房門,卻見她正坐在窗前專心致志地糊紙箱子。她老了,耳朵有點背,沒聽見外面的吵鬧聲。
這個房間位於西北角,只幾平米大小,放一張桌、一張床,空間就已經不夠用了。它還緊挨著廁所,不但通風不好,亦很難照見陽光。
讓老人住在這種既昏暗又潮溼的地方,對他們的健康是極其不利的。
看見姥姥佝僂而又瘦弱的背影,文佳木眼裡的淚水止不住地湧了上來。
地上拉長的影子引起了姥姥的注意。她抬起頭,用渾濁的雙瞳遲疑地看過去。
早已模糊不清的眼眸叫她無法辨認外孫女的臉龐,可是那熟悉的氣息和瘦弱的剪影卻讓她知道,自己最牽掛的人回來了。
“木木?”她連忙放下糊了一半的紙箱子,踉蹌著站起來。
“姥姥!”文佳木衝上去,緊緊把老人抱進懷裡。
她錯了,這個家不是沒給過她溫暖。
這個家因為有了姥姥,才讓她獲得了唯一的溫暖。
“我要帶姥姥走。”文佳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姥姥正戴著老花鏡,一刻不停地糊著紙箱子。
“帶她走什麼意思?”孫淑芳立刻警惕起來。
文佳木知道她在警惕什麼。為了讓姥姥在這個家裡過得好一點,文佳木每個月都會給舅媽打三千塊錢。而姥姥自己也會糊一些紙箱子,收一些廢品,多多少少也能掙到兩千塊。
三千加兩千就是五千塊,這筆錢對一家子都無所事事的舅舅、舅媽而言是唯一的收入。
如果文佳木把姥姥帶走了,這筆收入就沒有了。
想也知道,孫淑芳絕對不會同意。
文佳木回頭看了看手一直在抖,卻還是堅持不懈地糊紙箱子的姥姥,心裡的怒火一點一點燃燒起來。
姥姥年紀都這麼大了,這些人還在壓榨她的勞動力,把她當成賺錢的工具。難道他們的貪慾就沒有止境嗎?
然而轉念之間,文佳木又頹然地熄滅了眼中的怒火。如果貪慾有止境,那還能叫做貪慾嗎?
她垂下頭,默默調整呼吸,抬起頭時已恢復了慣常的懦弱表情,嗓音也怯怯的,“我想帶姥姥回去住一陣子,順便帶她旅旅遊。”
“住多久?”孫淑芳依然警惕。
“住一個月。”如果說兩個月或者三個月,那就等於舅媽會損失一萬塊或一萬五,她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孫淑芳皺著眉頭考慮,始終未曾鬆口。瞥見女兒拖著一箱榴蓮走進院門,她嘴唇一翹,忽然說道:“行,我去給你姥姥收拾東西,你順便陪你表姐逛逛街吧。她快結婚了,很多東西要買。”
這話不用說得太清楚,其中的意思文佳木已經明白了。
陪著逛街是假的,幫著付賬才是真的。結婚用品大多昂貴,只是幾套床品就得花幾千塊。
說到底,文佳木今天要是不出血,孫淑芳是不會放她走的。這個外甥女向來是她榨取錢財的工具。
與母親保持高度默契的趙菲立刻跑進屋,興匆匆地說道:“好啊好啊,我正想逛街呢。木木,我們走!”
只有在這種時候,她才會親親熱熱地喊文佳木一聲“木木”,否則文佳木在她眼裡就只是個討人厭的拖油瓶。
文佳木為了帶走姥姥,只得接受了這樣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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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佳木一隻手提著一個小小的旅行包,一隻手攙扶著姥姥,亦步亦趨地跟在趙菲身後。
文佳木的姥姥名叫崔松菊,今年已七十歲了,走路顫巍巍的,必須杵一根柺杖。她一邊走一邊問:“這是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