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羨子斂了神色:“但還是不夠。”
劍光分化講究離合分光之法,劍影重重、白光縱橫,然而即便如此,要想對付影魔,也還是不夠。
氣溫已經到了承受能力的盡頭。
寧寧嚥下湧上喉頭的腥甜,啞聲道:“賀知洲!”
話音剛落,玄鏡裡竟響起一道毫無徵兆的巨響——
影魔身旁的兩座雪山被巨力猛擊,剎那間雪花紛落。
“是賀知洲。”
曲妃卿的一顆心也隨之提起:“他的手裡……好像握了張風符。”
方才賀知洲以劍氣攻山,卻不似之前對付骨魔那樣引發劇烈雪崩。
由於劍上貼了風符,紛紛而下的大雪盡數凌空飛起,迴旋在疾風之中。
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在瓊山上,形成了極其奇異的場面。
溫度持續降低,從天降下的暴雪幾乎填滿整個空間,放眼望去一片雪白,細細端詳,則是飛揚在狂風裡的點點雪粒。
整個視野裡都是純白。
忽有一道亮光穿過層疊霧氣與茫茫雪花,好似一把利劍,刺透混沌暗潮。
第二道、第三道……
無數紛亂劍光傾瀉淌下,一併刺入影魔龐然身軀,而在雪浪之間——
“咦。”
饒是天羨子也微微愣住,被玄鏡裡的畫面吸引所有注意力:“這是怎麼回事?”
長老們自然不會明白,何為“光的漫反射”。
為什麼雪會是白色。
並非由於所謂的“忘記了自己原本的顏色”,而是因為雪花由眾多晶粒組成,光線難以穿透,只能被反射。當它反射所有顏色的光,也就自然成了最為純粹的白。
因此在茫茫雪天,天空相當於飄蕩著數量眾多的反光體,各個方向、各個角度都存在入射光線和出射光線,猶如一面面鏡子,將光線漫反射到四面八方。
而當氣溫驟降、空中遍佈雪花之時,也正是漫反射最為強烈的時機。
同樣地,天空中用來遮掩陽光的重重烏雲,更是加劇了光線反射,將劍光凝聚在一方天地之下。
——影魔用來制約對手的力量,到頭來反而作繭自縛,成為了它最為脆弱的把柄。
於是大雪紛揚,寒流狂湧,劍氣激盪中,白光大作。
整個天空的雪花都籠上一層溫柔瑩白,隨即光芒逐漸擴散,來到昏暗無光的山巔、遼闊無垠的雪原,以及被暗雲吞噬的天邊。
細碎白光一串連著一串,自少女劍身升騰而起,瓊山之上,一時竟恍如白晝。
闊別了太多太多年的白晝。
寧寧暗自凝神,腦海裡無端浮現起來到這裡之前,在雪中見到的那幾抹士兵念靈。
他們仍保留著生前的模樣,年齡各異、身份千差萬別,卻在瓊山上一起穿上了軍裝,抱著酒罈促膝長談。
“我這人,生來沒什麼抱負,活了三十多年,也只是個殺豬的。”
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說:“我就住在這山腳下,家裡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肉嘟嘟的,特可愛。說了也不怕你們笑話,其實我來這兒存了私心。那倆熊孩子整天聽些俠義話本子,我窩囊了一輩子,如果有人問起他們,他們親爹是個怎樣的人——就說殺豬?不成,沒面子。”
他說著喝了口酒,看不透心裡在想些什麼:“現在好了!他們能堂堂正正拍著胸脯說,嘿,我爹是個大英雄!”
“我、我只是個讀書的,前年考上了秀才。”
漢子身旁文文弱弱的青年接過話茬:“其實我不愛念書,一心想要參軍,今日來這裡,就是想為天下做些事兒……雖然好像沒什麼用。”
有人起鬨:“秀才可有娶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