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立即回答大公主的話,而是抬起頭,一臉不愉地盯著周公子看。
周博雅的情況,他一摸脈就清楚了。
蘇太醫乃大召一等一的醫術聖手,是太醫院裡最有威望的人,蟬聯太醫院院首之為十幾年院,醫術高超有目共睹。如霧花所診的脈案,他自然看出周博雅的身子是吃藥吃出來的。比起霧花,他甚至知道得更仔細。他知道周博雅的身子是一點一點慢慢損害並非一次性中毒,也知道如今損害到何種程度。因為這小子吃的藥,就是當初從他手裡拿的方子。
蘇太醫一雙洞悉的眼睛看著目光幽幽的周博雅,心情當是十分複雜。
他給的藥方,還有什麼不明白?蘇太醫實在沒聊到,周家這素來最叫人放心的孩子,竟然做出這等糊塗事來!
“……到底如何?”
一個兩個的都不說話,長公主心裡更沒底了,“若當真子嗣有礙,可能治得好?如何治?蘇太醫你且說話!”
蘇太醫鬍子一翹,瞪著周博雅道,“想治好,難。”
“還真身子有礙?!!”大公主一驚。
蘇太醫卻點了頭。
見他乾脆利落地點頭,大公主不由的眼前就是一黑。蘇太醫都說雅哥兒身子不行,那是真的不行?想到此,她不禁扶著額頭,差點就一個趔趄栽倒到椅子下。
“可……這,這怎麼可能呢?”孫兒每回出去用得都是最心腹之人,吃的用的,衣食住行有衷心下人安排妥當,沒人能鑽得了空子。大公主琢磨來琢磨去,就是不想承認周博雅的身子原本就不行,非要出周博雅是受了旁人陷害才會如此。
“兩年前你可是來給雅哥兒診過平安脈的,你不是還說雅哥兒比一般武人強壯數倍?怎地上回沒診出毛病,這才兩年就不能生養了?”
“上回蘇太醫其實已經診出有事了,”周博雅牽了牽嘴角,瞥了眼大公主,無奈地苦笑,“是孫兒請蘇太醫莫要說出去。”
蘇太醫眉頭猛地一抽,詫異地轉頭看周博雅。然而對上週博雅一雙幽深的眼睛,控制不住抽了抽嘴角,而後遲疑地點了頭。
大公主見狀,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額頭上,霎時間感覺這天都塌了!
她最最愛重的金孫,半輩子的驕傲,竟……
“孫兒的話句句屬實,祖母還請您給孫兒留一點顏面,切莫再問了。”
“孫兒自己的身子如何自己心裡清楚,您也莫要為難蘇太醫。事已至此,祖母不要再說兩年前,”說著他低下頭,一幅自嘲又頹喪的模樣,“孫兒這幅沒用的身子,不求其他。能有滿滿不離不棄跟著就已然很足夠,丫頭您且莫要往西風園送了,如今孫子再無心應付其他人。”
“我的雅哥兒啊……”
大公主聽自家天子驕子的孫子說出這樣的話,心就碎了。她張口喚了周博雅,見他興致不高,立即轉頭去看蘇太醫:“蘇太醫啊……”
可是話一出口,嗓音都有些含糊,大公主此番似乎打擊得不輕。因著有了蘇太醫的連番佐證,大公主這廂是想自欺欺人都欺騙不下去。想起令她驕傲了半輩子的大孫子說廢就廢,大公主當下連再開口的興致都沒有了,天旋地轉。
……這是造了什麼孽!
窗外的雪粒子沙沙地敲擊這紗窗,屋裡卻又是一片死寂。
“就沒有法子治了??”
“蘇太醫你醫術高明,什麼因難雜症都不是問題,雅哥兒這病就不能再想想辦法?”須臾之後,大公主開了口。
她心裡再是看孫媳婦不順眼,對付孫媳婦,還能比孫子的身子更重要?大公主這下子哪裡還記得自己鉚足了勁兒要好好刁難郭滿一番,如今只恨不得那把小錘子,扒開蘇太醫的頭顱,看看可是當真一點法子想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