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君赫抬眼看他,睫毛顫了一下,又垂下來:“可以找薛主任……也可以找我。”
“那留個電話?”楊煊看著他問。
湯君赫沒作聲,也沒動作。
楊煊拿出手機,拇指在螢幕上觸了幾下,調出通訊錄的介面,捏著手機下端遞到他眼前。他意圖明顯,周圍的人也都不說話,小宋大氣不敢喘地縮在後面。
湯君赫不伸手接,楊煊也不收回手,兩人僵持幾秒,電梯停在五層,有病人上來,湯君赫這才伸手接過手機,輸了自己的號碼,又敲了“湯君赫”三個字上去,然後將手機還給楊煊。
病人有正當需求,醫生自當滿足,但只有湯君赫自己清楚,以往他留給其他病人的都是辦公室裡的號碼,唯獨留給楊煊的卻是他的私人號碼。
在護士站取藥時,湯君赫靠著櫃檯站在一旁,看著護士向楊煊說明服藥事項,這些事情本應由護士獨自完成,但他到底還是放心不下。
護士說話間,湯君赫正欲起身回辦公室,一轉頭,看到湯小年站在不遠處。
湯小年的病房在七層,平日裡她不常下樓,因為怕打擾湯君赫工作。
她不知在這裡一聲不吭地站了多久,湯君赫額角一跳,走過去扶著她:“你怎麼亂跑?找我有事?”
湯小年遠遠地看著楊煊,楊煊顯然也注意到了她,抬眼看過來。湯小年收回目光:“病房太悶,我下來走一走。”
“這裡人太多了,傍晚我陪你到樓下花園走。”湯君赫抬手扶著湯小年的肩膀,觸手可及的是一把病弱的骨頭,湯小年已經瘦得形銷骨立。湯君赫說完,沒看楊煊,扶著湯小年朝樓道一側的電梯走。
“那就是湯醫生的媽媽?”尤欣順著楊煊的視線看過去。
“嗯,”楊煊收回目光,“可以走了?”
“哦,可以了,本來還想開車把你弟弟送回去呢。”尤欣說著,觀察著楊煊臉上的神色,幾天下來,她已經看出楊煊和湯君赫之間的關係,並不是簡單的“兄弟”二字可以概括的。
但楊煊面沉似水的神情讓她找不到頭緒,卻又不敢直接開口發問。
楊煊走樓梯下樓,走到大廳時,門口忽然迅速閃過一道人影,長期的職業敏感性讓他敏銳地察覺到,那人並不是出於單純的匆忙才飛快閃過,而是在刻意躲避他。楊煊加快腳下的步子,疾步走出去,朝剛剛人影的方向看過去,但視線裡一無所獲——人已經走了,或者已經藏了起來。
尤欣跑著跟過來,看了看周圍,又轉頭看向楊煊,見他面色不對,不明所以地問道:“隊長,怎麼了?”
楊煊皺眉道:“有人在躲我。”
“誰啊?”尤欣訝異道,“你剛回來,沒結什麼仇吧?”
楊煊若有所思地搖搖頭:“先走吧。”
將湯小年送回病房,湯君赫心不在焉地走回辦公室。
楊煊在的時候,他總是為接下來的查房感到忐忑,如今楊煊出院了,他又覺得心裡空了很大一塊。
還會再見面麼?湯君赫用一次性紙杯接了水來喝,或許不見也好,畢竟十年都這樣過去了。如果再回到楊煊剛走時的那種狀態,他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再撐過一次的。
湯君赫坐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將水杯放到桌子上,拉開抽屜,想拿出病歷繼續寫病程,但抽屜一拉開,赫然看到了放在抽屜外側的一個小紙箱。令人心驚的不是紙箱本身,而是上面暗紅色的字跡,“湯君赫”那三個字像是用血寫上的,乾涸後呈現出一種鐵鏽的紅色。
他把那個紙盒拿出來放到辦公桌上,開啟盒蓋,乳白色的海綿上躺著一截斷指,截面滲出的血浸到下面鋪著的那層海綿上。
湯君赫是做外科醫生的,再血腥的場面也見過,他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