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向西。
揹著劍匣撐傘的少年獨自前行,煙雨濛濛之中,少年遠眺蘆城殘破的城郭,停下腳步。
曾經戍守了多年的地方。
最終還是失守了。
從大荒流野的妖族佔據了仙葫州之北,在人族的地盤上苟延殘喘。
是的。
強大的妖族,如今同樣失去了家園。
來自魔界的魔族侵佔大荒三座妖城,如今的大荒,魔族橫行。
春雨打在紙傘上嘀嗒嘀嗒作響,越下越大,春雷隆隆,雨水洗滌著被生靈之血侵染的大地。
少年左手撐傘,右手從袖口之中抖落一幅畫卷。
當畫卷一點點展開時,少年的目光逐漸變得朦朧,風吹斜雨,雨水打溼少年的長衫,片刻後,雨傘被風吹落,雙手展開的畫卷,霧濛濛似煙雨,與仙葫州的景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那是一幅用繡針一針一線刺繡出來的慈母懷子圖,搖籃中的嬰兒酣睡,母親的目光中藏著無盡的慈愛,旁邊是一行紅線刺繡:
餘生,平平安安。
少年抬起頭,朦朧的雨水從臉頰流淌到脖頸裡。
春雨下得越來越大了,沙沙般沁潤著大地。
少年懷藏畫卷,低頭撿起紙傘,踽踽前行。
不知不覺間,少年走到城隍大廟前。
曾經香火大盛的城隍大廟已僧去院空,空院老樹抽嫩芽,拆門殿前的大佛手持拈花,悲憫地看著廟外蒼生。
少年走進大院,走進寶殿,他抬頭看著被妖血染身的大佛,久久駐足。
雨落隍瓦,清脆咚咚。
無人敲響的佛鐘。
亦在春雨敲打下淺吟迴盪。
少年雙手合在身前,跪坐在蒲團上,虔誠地祈禱。
他把臉埋在伸直的手背上,身體一陣陣的顫抖著。
良久。
少年抬起頭,臉頰的雨痕已幹。
他起身在佛前上了一炷香。
焚香驅散掉大殿的血腥氣和荒蕪的氣息。
廊前呼呼的經幡和敞開的寺門啞啞作響,絲雨沿著寺瓦流淌,一滴滴如琉璃晶瑩的佛珠敲打在木魚上。
彷彿間。
大廟內迴響著僧人們禮佛詠唱的梵音。
一炷香燃盡。
天漸漸暗了下來。
少年點燃龕案上的蠟燭。
他的眼是明澈的,他的心是無垢的。
他從不進佛門祈禱。
可這一夜。
他卻在佛前獨守了一夜。
那恩懷的畫卷在佛前的龕案上展開,搖曳的燭光微弱,少年孤獨的身影映照在牆壁上,半夜風拂過的時候,影子微微晃動著,少年又好像不是那麼孤獨,牆壁上映照的影子,似在縫縫補補。
翌日清晨。
朝陽升起,金燦燦照著大地,碧空如洗。
城隍大廟還是沒有羈絆住少年的腳步。
他跨過那一道廟門,回頭再看了看空空蕩蕩的大廟,雙手合十。
殿前大佛拈花憫笑。
少年轉身,走向大佛目光眺望的遠方。
倏忽間。
一道劍虹驚動仙葫州,朝著大荒深處疾行。
殘陽如血。
少年身影落在古老的妖關長城上。
他將手迎向夕陽,大拇指和食指捻動間,三枚銅錢在掌心散開,夕陽的光影透過銅錢,落在少年的眼底。
森。
手指再一捻。
三枚銅錢之中有魂光如霧,剎那間凝聚出一道魂影,此人,正是被顧餘生誅殺的上界修行者,來歷極大之人,十二境以上的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