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師虞明知故問:“娘娘這話,臣聽不懂,怎麼講?”
端妃牽了牽唇,壓下了眼底的嘲弄之色,“侯爺難道不知道,你的女婿蔣雲初是御前寵臣,如今多少人的生死,全憑他在皇上面前的三言兩語。”
賀師虞道:“雲初自當差至今,廟堂內外,我從未聽聞過與他相關的殺戮之事。”停一停,視線掃過樑王,玩味地笑了笑,“倒是以前有些人在其位時,風波是非不斷,不平之事屢見不鮮。”
梁王心中不悅,卻生出幾分狐疑:他們該急著問被請到此地的真實原由才是,賀師虞卻怎麼計較起母妃隨口一句言語?
端妃的不悅則到了眼底,心想賀師虞年輕時對皇帝是不是也是這種態度?若是,合該有過那一場立時三年多的磨折。
如今他們母子不得不用他,等到大功告成,便是不想,也要來一出卸磨殺驢。這種人,當真是留不得。
何岱輕咳一聲,望向梁王,說起了家常話:“殿下著實清減了許多,氣色也不大好,身子骨沒事吧?”
梁王先前的狐疑更重,卻不得不應承,笑道:“無礙,多謝國公爺關心。”
何岱笑呵呵地道:“其實仔細想想,那等光景也不錯,衣食無憂,凡事不需掛懷,更不需擔責任。”
賀師虞失笑。
端妃冷了臉。
梁王不動聲色,“若是自己選的閉門不出,光景自然是錯不了,可我這情形不同,國公爺是知道的。說白了,我頭上懸著一把刀,不定何時便會落下。”
“哦?”賀師虞將話接過去,“殿下何出此言?”
梁王耐著性子道:“誰人不知,皇上惱了我,才讓我閉門思過。皇上若是一直不消氣,我就要被一直囚/禁在王府。換了誰能安枕無憂?”
賀師虞笑著擺一擺手,“殿下倒是不需心急,皇上並沒真的惱你。
“去年欽差辦妥了你舅舅的案子,皇上只是按律降罪,並沒遷怒你與端妃娘娘。
“北鎮撫司裡關的那些與你相關的人,就不需說了,大家都知道,得的是秋後問斬的罪名,沒再繼續盤查,更沒連坐。
“這些都是殿下的情面,要是換個人還了得?”
梁王一陣語凝,心裡很是費解:這倆人什麼毛病?真不會好好兒聊天兒麼?怎麼他們寬慰人的話,比明打明地挖苦還扎心?
賀師虞那邊又與端妃找話題:“近日皇上五日一早朝,消瘦得厲害,娘娘可知皇上到底有何不妥?”
端妃不想搭理他,卻不得不應承,這問題她要是含糊其辭,未免讓人認定她在宮裡徹底失勢了。她低頭撫一撫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塵,抬臉時和顏悅色地道:“皇上纏綿病榻,是因舊傷發作。其實是老毛病了,以前每年也會發作一段時間,只是不需要臥床靜養而已。歲月不饒人啊。”
賀師虞斂目聆聽著,聽的不僅僅是端妃的言辭,還有門外的動靜。
他與何岱說這說那,其實是在拖延時間。皇帝不是想看戲麼?他們樂得讓他看整場。
就在這時候,室外傳來一連串極輕微的聲響。
錦衣衛與暗衛得手了。賀師虞唇角上揚,與何岱相視一笑。
隨後,賀師虞正色道:“昨日收到娘娘的請柬,委實雲裡霧裡,還請娘娘明示。”
“這是自然。”端妃起身,親自去裡間,將徐昊帶出來。
何岱見了,驚得睜大了眼睛:這人與洛十三竟有五分相像。
賀師虞也顯得很驚訝,卻另有緣故:徐昊的畫像、履歷他爛熟於心,記得那是個謹小慎微做派謙恭的人,此刻看到的徐昊,卻是舉止從容優雅,有著幾分世家子的貴氣。
單說這一節,他很佩服端妃與梁王調/教人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