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肆無忌憚地擾人清夢。
惺鬆間李育臺不知時日已過,還以為是小小紀元在哭泣,毛毛頭,兩公斤多一點點,一天吃七八頓,哭聲嘹亮,雅正還堅決親自餵養……
那樣的苦日子也會挨過去。
有一陣子每天出門上班,都看見雅正坐在浴室陪女兒學用廁所,一坐好些時候,育臺記得他一邊暗笑一邊出門,慶幸他不必為這些瑣事擔心。
雅正臨終情緒並不算太壞,她說:「我看上去很可怕吧?」育臺說:「並不。」她忽然說:「你請和平替我照這本時裝目錄去訂購一件絲絨裙子,我一直想要一件晚上白天都可以穿的絲絨。」
那幾乎是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那件裙子速遞寄到,前後不過三天光景,可是雅正已經不在了,誰也沒想過要把它退回去。
育臺說:「讓我看看是什麼樣子。」
是最傳統的紫玫瑰色,自然縐,很大方。
和平把它輕輕掛在櫥內,「留待紀元穿著。」
「那要等到幾時?」
「很快,」和平答,「七八年後就差不多了。」
那時育臺忽然想起雅正拍過一輯照片,是將一件成年人穿的跳舞裙子,罩在小小紀元身上,一年一次,比試大小,每年紀元生日,就拍一張照片,直至裙子合身為止。
他囑和平把照片與裙子找出來,他將繼續雅正遺志。
和平自告奮勇,「讓我來拍照。」
就是那個時候,找到雅正未寄出的信的吧。
作家用筆,謝雅正用攝影機,記錄了她生活點滴。
雅正熱愛生命,她酷愛這個星球,天地萬物都令她欣喜。
育臺看向窗戶,天還沒有亮,可是育臺知道時間已經不早,他輕輕問:「雅正,你知道我在想你嗎?」
他還有正經事要辦,梳洗後他聯絡了律師朋友到田土廳查記錄、擬合同,以便陳旭明一到便可以開香檳慶祝。
一忙,時間便容易過,本來預備第二日早上回西岸,可是最後決定接老陳飛機。
老陳與伍和平雙雙出來,看到育臺,十分歡喜。
他說:「我早知道你不忍心丟下我。」
幾十天不見,老陳胖了,有點中年味道,大學時期他是最瘦最文弱的一個,所以,你永遠不知道有什麼在轉角等你。
以前,下了飛機立刻可以趕工,現在老陳疲態畢露,需要休息。
「時間還未到,老陳,你去眠一眠。」
和平把手繞進育臺臂彎,嬌俏地說:「我不累,勞駕你陪我到處逛逛。」
育臺十分感慨,她不愛他了,所以這樣大膽磊落,以前,和平甚至不敢接觸他的眼神。
這依人的小鳥要飛進別人的懷抱去了。
他們找一個地方坐下喝咖啡。
和平問:「倫敦是否一個可以長住的城市?」
已經談論到共同生活的問題了嗎?
育臺的答案:「當然可以。」
「可是天氣是那樣的壞。」
「真奇怪,我是一點都不覺得,相反地認為雲與霧十分詩情畫意,即使春季,也尚有一股積鬱的優秀氣質,老實說,我反而害怕加州那種單調枯燥的陽光,我喜歡有文化背境的城市。」
「你是頭一個稱讚倫敦的人呢。」
「雅正會告訴你同樣的意見:春季往湖區,夏季到巴英、秋季往康橋、冬季留在倫敦。」
和平微笑,「你都替我打算好了。」
育臺牽牽嘴角,「要嫁過去了嗎?」
她有點靦腆,「還早著呢。」
「讓我來替你主持婚禮。」
「真的?那太好了,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