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子從沙灘一頭走到另一頭,天邊新月是淡淡一個影子,育臺抬起頭,雅正,是你在看我們嗎,雅正,是你嗎?
他與紀元走回旅舍。
生活在真實世界裡,髒衣服一下子堆積如山,牙膏肥皂很快用光,吹風機壞了,頭髮還濕漉漉,還有,紀元晚上不住醒來打擾父親睡眠。
忙張羅,育臺累得喉嚨痛。
一一克服之後,他們又要上路了。
馬不停蹄可以少些心事?也不見得,父女同時發覺這些年生活百般稱心,完全是因為有名能幹的主婦持家。
雅正且是城內聞名的藝術家。
工作有成績的女子很多,可是很少肯同時花那麼多時間在家上,令家人舒服。
紀元說:「媽媽親手帶大我。」
是,低著頭一邊微笑一邊育嬰一邊又不忘工作。
紀元說:「一定很辛苦。」
紀元自幼很有性格,延至兩歲三個月才完全不用餵半夜那一頓,到了後期,甚為無恥,清晨三時半育臺朦朦醒來,發覺廚房有燈,跑近一看,見到小小紀元坐在桌前大嚼餅乾牛奶,像大人吃宵夜一樣。
雅正當然在一角陪她。
然後到了三歲還一句話不會說,需要表達意見時又十分急躁,「這,」李育臺曾歉意地同妻子說,「大概都像我。」
勇於認錯,可是所有責任仍在雅正身上。
到了飛機場,正把行李送入關,紀元發覺有一隻皮球滾到腳跟,她抬起它,想物歸原主,一個長得比她還高的女孩子走過來,呀呀作聲。
紀元怔住,將皮球交還,那女孩由家長領著道謝走開。
那是一個低能兒,紀元凝視她的背影。
李育臺拍拍女兒肩膀。
沒想到紀元說:「看上去她比我快樂。」
「或許是,但是她的家人多麼擔心,你總不能把快樂寄託在他人痛苦上。」
在飛機上,紀元忽然說:「不知現在,同學在上什麼課?」
李育臺笑了,「是呀,不知這一刻,你陳叔叔在與哪個業主糾纏。」
紀元笑了,就在這時刻,有人脫口叫她:「李紀元。」
父女同時抬頭看去。
「咦,是黃主文,」紀元揮揮手,「你好,」轉過頭來,「爸爸我過去說句話。」
李育臺頷首。
那男孩子也離座,陪紀元走到空處談話。
他母親正在看書,不打算與人打招呼。
李育臺也樂得閉目冥恩。
這一程飛行比較長,紀元能有個伴,也是好的。
小朋友特別渴望有伴侶,紀元小時候,只要有同齡小孩陪她玩,就算欺侮她,也心甘情願。
雅正一直沒有懷第二個孩子,她成為女兒惟一的玩伴。
除出吃飯的時候,紀元並沒有回到座位裡來。
李育臺第一次發覺女兒與小朋友可以談得那樣投機。
其實他願意坐到那位女士身邊去,讓兩個孩子並排坐,可是他沒有心情交際應酬:女士貴姓?那是你的孩子?幾歲?你們往何處?今天天氣真好……
凡是問題,都侵犯他人私隱,李育臺怕人家發問,故此他也不會提出問題。
雅正曾經說:「我絲毫沒有打算與紀元同學的父母做朋友。」
其他家長卻過分熱情,動輒撥電話到他們家來。
育臺曾經納罕,「他們在何處得到號碼?」
雅正沒好氣答:「校方把所有同班學生家中電話印在一張紙上派發。」
「他們有權那樣做嗎?」
「誰敢投訴,打老鼠要忌著玉瓶兒。」
所以任何一名小學教師都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