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樊舍人說你想要入沛公軍?」夜間昭娖斜躺在榻上,張良走進來。臉上沒有了一貫有的溫和笑意。
「是。」屋中一燈豆苗搖動,昭娖丟下手中的竹簡道。
袖下的手攥緊,青色的血管從白皙的面板下凸暴出來。張良幾步走到坐床前,雙手扣住她的雙肩,逼她看著自己。
「你知道軍中不是可以兒戲視之的地方!」張良妍麗的鳳眼中寒冽一片。手指陷進她肩部。
「兩軍對陣,戈戟相向,絲毫不慎便是喪命!你一女子去作甚!」後半句即使極力壓低身量,但昭娖認能聽見氣流刮過牙齒的聲響。
「在他們眼裡我不是女子,而是丈夫。」昭娖面無表情,直直的盯著他。
「胡鬧!」張良緊繃的嘴角扯動。
「子房,你知道當年秦軍攻郢那晚,我是多麼怕麼?我眼睜睜的看著阿母差點被秦軍的箭射死!我阿父和阿兄更是因為秦人而亡!秦人害我家破人亡!此等大仇為何不報!」昭娖一雙眼睛瞪得極大,她咧開嘴笑,眼上浮現一層淚光。
「若是子房擔心我不會技擊,大可不必。我並不是作為一個嬌嬌養大。丈夫會的我也會!人我也殺過!秦軍中都有女兵,為何我就不行!」昭娖揚高了脖頸,帶著一股執拗絲毫不退步的看著張良。
亂世人命賤如草,女子更這樣。她現在晚間入睡之後還會每夜每夜見到那個慘遭蹂躪而死的少女和無數倒斃路旁的人。
她受不了了……真的已經受不了了。與其這樣下去被逼瘋,還不如自己主動上戰場,哪怕就是死,也好過擔驚受怕!
「阿娖!你為何……」張良明白家國被滅之恨是如何深入骨髓。但像昭娖這般竟然不惜親身入軍中殺敵的貴女,當真是第一個。
「子房,子房……」昭娖這會已經是哭了出來,淚珠不斷的從眼眶落下,「讓我去吧,讓我去吧,即使真亡命沙場,我見到阿父阿兄也還有臉面。至少不是苟且偷生。」昭娖伸手去抓住張良衣袖。淚水滑過臉龐掉落在他的深衣下擺上,布料被淚水沁出幾塊深色。
肩膀上的力道慢慢減弱,最終圈過來將她圈抱在懷裡。張良將頭埋進她的發間,良久昭娖聽見耳畔傳來輕輕一聲嘆息。
因為秦司馬屍二已經向彭城留縣出兵,劉邦和東陽寧君帶上自己的本部兵馬向西而去。原本想向楚王借兵攻打豐邑,沒想到前腳才剛投靠,嘴都還沒來記得張,後腳就被派出去了。劉邦繃著一張臉走在隊伍前面,昭娖也驅馬跟在劉邦身後,劉邦不可能真的叫她去做一個無名小卒,也還是給了臉面。
劉邦這隻隊伍並沒有穿戴盔甲,那東西耗錢耗的很。而景駒也一時間拿不出這麼多盔甲。於是繼續讓劉邦軍隊這麼不按照正規軍來。所幸劉邦和沛縣的子弟兵都已經習慣了,也不覺得有任何的不習慣。
「報——!」前往刺探的斥候一路弛馬而來,跳下馬跪下。
「稟告東陽寧君沛公,秦司馬軍已在四里外!」
「嘿——!」劉邦立即就笑了,他在馬上側身看了東陽寧君一眼,「這才剛出留縣,在這蕭縣馬蹄子都還沒踏熱呢,秦司馬就送上門來了啊。」說著劉邦舌頭一卷,刮出粘在牙齒上的渣滓「呸」吐出來。眼睛斜睨盯著前方。
「既然已經這麼近了。那麼毋要拖延!走!」東陽寧君一聲令下踢一腳馬肚子。
「走!」劉邦對著身後的沛縣子弟朝前一揚下巴。
不多時出現在劉邦等人面前的是一支黑壓壓的黑色大軍。黑色大軍擺開陣型,劉邦這是第一次和秦中央軍對上,以前他一直都在和郡守縣令打仗。對付郡守縣令的那些手段能不能用到這支黑色軍上,當真難說。
雙方對陣,一觸即發。
戰鼓如擂,刺激每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