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子這次也是因為殺人而落逃在外。」昭娖走到項伯身邊輕聲道。
「你……殺人……?」項伯吃了一驚,上下打量一下她。有些不相信。若從一個男人的角度來看,昭娖長得過於女性化,身體單薄。與眼下普遍推崇的高大壯碩的男子審美觀來說很不相宜。
昭娖點了點頭。
馬車再次轉動車輪,郊外的路不太好走,越夫雖然已經學會駕馭馬車,但是技術尚未精湛。所以馬車難免要被顛簸幾下。
項伯這會已經洗乾淨了面容坐在車廂內。原本這馬車就並不是很大,容下這三個人之後難免讓人覺得有些擁擠。昭娖把車最裡面的位置給了張良和項伯,自己坐在車廉旁的位置。車輛顛簸間昭娖望見車外的鬱鬱蔥蔥。心情也隨著那生氣盎然的□給弄好了幾分。
她手指從袖中掏出張良所送的那隻陶塤,放到嘴邊吹奏。
手指輕按塤上的幾個小孔,昭娖憑藉著以前的記憶控制氣流的緩急。緩慢纏綿的楚樂從塤中飄揚而出。楚國的音樂如同楚地多雨的天氣那般,溫柔纏綿,如同細雨落在人心間。昭娖手指一低,頓時曲調一高,原本的凝重變成略帶活潑的音調。
楚地音調和中原有很大的不同,因此曉樂之人一聽就能分辨出來。
「前曲可是《陽春》,後曲可是《巴人》?」張良望她吹塤出聲問道。
《陽春》和《下里》都是楚國的樂曲,前者高雅,後者世俗之氣濃厚。在楚人中知曉者甚眾。
昭娖眨了眨眼,她手中塤發出的樂聲仍沒有停。她略帶驚訝的看了他一眼。
「張子也識楚聲?」項伯奇道。
「在家時,曾經聽過。」張良笑答,「覺得悅耳,便跟著學了一些。」
項伯也笑起來,多少帶些身為楚人的自豪。而昭娖吹奏完最後一個調子。把貼著唇下的塤遞給張良。
「那麼張子也能吹奏一曲麼?」昭娖問道,她笑得微微裂開嘴雪白的牙齒露出來。紅唇白齒看格外賞心悅目。
「這樣未免無禮。」項伯見她連禮也不行,逕自就把塤單手遞給張良出言道。
「不礙的。」張良接過昭娖遞來的塤,放在唇上吹奏起來。悠揚的音調從他手中飄出。昭娖聽著那曲調格外熟悉,項伯聽見楚樂笑著聽,有時候還會用手打拍子相合。
「若是在楚地,一人唱《白雪》《薤露》,合者甚眾吶。」項伯感嘆道。楚人爛漫極富於想像。喜歡歌唱,往往只要有一人起頭,便有許多人和唱。
「現在聽見楚樂,甚思家鄉。」昭娖靠著車廂,她的確是很思念在會稽的時候。那時候什麼事情都有陳缺幫忙安排,有人護著的感覺當時不覺得。可是一旦只有關鍵時候才會覺出其中的好來。
項伯嘆了一聲「何人不思家鄉,地還是那個地。可天卻不是原來的那個天了。」
昭娖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她抿了下嘴唇用楚語道「終究有一天,只怕蒼鷹的天都要被楚人翻個底。」
項伯面色一凝,看向她。鷹是嬴部落的標誌。她這麼說可是大逆不道了。
張良抬起眼,黑眸中似乎流轉著點點光芒。望見昭娖正看著他,狹長的眼裡似是含了笑意。昭娖有些不自在,將視線從他臉上一到他抵在唇上的塤,腦中突然想起什麼。臉轟的一下就要燃燒開。但是見對方沒有半點異常。昭娖只覺得耳後猶如一團火在火辣辣的燒灼。她強行壓下掀開車廉跳下去的想法。她撐著去看張良面上,發現他沒有半點不同。頓時放心大半,連對方都不在意的東西她臉紅幹啥。
想到這裡,昭娖又把背脊貼直了些許。心裡也為間接佔了美人便宜有些洋洋得意。得意間沒有察覺,張良所吹奏的那支楚調和她很有相似之處。
他們並沒有出下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