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的寬大衣袖隨著主人走動的動作微微擺動,今日是會稽郡裡競渡的日子,除卻郡裡的貴人外,黔首不宜乘坐馬車入內。
他也想看看這勾踐曾經君臨過的都城,十六七歲少年的心裡也有一個報仇雪恥的夢。但是他到底還不如勾踐那般能忍辱負重。舞象之年憑著從幼時便積累下來的仇恨,想要報國讎家仇。
多日來在長江上疾行給他的衣袂染上一層水氣,和這吳越的濕氣甚是相宜。
春心萌動的少女們看見他,眼神變得古怪。紛紛避開來,似乎不願意和這位青衣少年有什麼接觸。
昭娖此時兜著袖子裡的秦半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買些小食來填充一下肚子。天下安定了兩三年,賣小食的小肆還是有的。
正當她走在項籍身邊暗暗苦惱時,旁邊一個越女不知怎麼的避走過來,因為走的太急不小心撞到了昭娖身上。
那名越女雖然身材嬌小纖細,但是奈何行走速度過快撞上昭娖身子的力氣有些大。
昭娖手臂莫名的挨那麼一下,立刻疼的齜牙咧嘴。她揉著自己手臂抬起頭來找那個撞自己的罪魁禍首,卻發現身邊的那些越女好像遇上什麼猛獸似的個個唯恐避之不及。
她伸手揉揉手臂上的痛處,轉過頭對項籍道「吾去那處看看。」說罷,便是一頭扎進了越女堆中沒了蹤影。
項籍眉頭一皺,現在離競渡的時辰還早,並不急著趕往叔父那裡。他也就袖了手站在等。
越女個個在身上佩帶了香草,因此昭娖這一頭扎進去先被各種味道給弄得差點沒眼淚長流。越女們沒有注意到這總角小童她們只顧著紛紛讓開去。
昭娖倒也順利的出了越女圈。抬頭就望見一片青色的衣角。
「韓?」昭娖認出那是舊韓的服色,這個沒什麼奇怪。人總是有慣性,各地有各地穿衣的習慣。這習慣已經延續了百年不是秦人說變就能變得。
韓地的人跑到會稽來難道也是為了看競渡麼?昭娖心中奇怪。衣角擺動的幅度並不大,並不像那些不知禮儀的黔首,這人應該是士人。
她身邊的越女急急避開去,不一會倒只有昭娖站在那裡了。
昭娖抬高了頭去望那篇衣角的主人。端得這一看,她自己差點沒看呆:一雙鳳眼斜飛入鬢,面色如玉,輪廓竟然是要比身邊的那些越女們都要柔和幾分。青衣少年抬首望著不知何處的風景,美目中光波流轉,更是為他出色的容貌添了一份麗色。美中不足的,是那唇色淡淡的,望過去似有不足之症。
瞬間昭娖有些明白為何那些越女都紛紛避讓開去。對著這麼一個麗人,只要是個女人尤其是容貌不及對方的時候,壓力都會暴漲。
男人……是難有這般標緻的容貌,瞧瞧那人,身姿並不算高,在身上那襲寬大的深衣的映襯下甚至還有些柔弱。該不是哪家女子換上男子衣服裝扮而成的吧。聯想起自己眼下換上男裝裝男人的事情。昭娖有些瞭然。
眼下春秋戰國的風氣依舊延續,對女子是沒有過多的束縛。女子可以大大方方出門不必包頭包臉擋住自己的容貌。雖然秦法沒有明文規定女子不可穿男子衣服。但是到底還是不好。
她稍稍上前走了幾步正好走到那襲青衣前,青衣少年見一秀氣小童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得愣了愣。
昭娖雙手攏在袖中朝著他一拜,然後用夏言輕聲道「女子為麗人,何故著男裝?」
那玉面上一聽到她的話立刻就僵住了。
昭娖不等對方說話,又是攏手行禮就鑽進了女子堆中。連個確認都沒有。
少年玉面上露出點點怒色,開口用晉語道「吾為女子?」聲音低沉帶著少年人獨有的嘶啞,完全沒有女子所有的柔媚。他抬首欲尋那個童子,卻發現人早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