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說話,心裡自然有她的道理。
同上回的附子案一樣,並非萬事到最後都有說法,有的是無權深查,有的是不能深查。橫豎簡郡王本來就是她的下一個目標,即便沒有今天這出,她也要剷除他。不過動手之前,最好還是弄清幕後的人究竟是誰,如果是信王,那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如果是惠後,往後打交道的機會多了,總有讓她揪住小辮子的時候;但如果是太子……她心裡隱隱作痛起來,為了徹底讓宿家和簡平郡王府翻臉,這種可能也不是完全不存在。
她分明低落,手裡絞著斷箭,臉上神情泫然欲泣。
霍焰只是看著她,“我給不了你任何好意見,只是想告訴你,這朝廷越攪水越渾,你陷在裡頭,也只會越爬水越深。太子不是無德之人,他也並不昏庸,如果能夠找個時機化干戈為玉帛,一定要儘量爭取。”
話說到這裡,已經完全用不著掩飾了。星河這些年沒有同誰說過心裡話,某些目的即便天天翻來覆去咀嚼,也沒有勇氣拿到青天白日下來。因為那點圖謀是見不得光的,必須揹著所有人,她除了家裡父親和哥哥,沒有任何一個可以商量的物件。霍焰原本是想設法拉攏的,但這人太冷靜,要多深的感情才能鼓動他改變立場呢,她已經放棄嘗試了。現在他願意和她深聊,也算是一點小小的成就吧。
她有些氣餒,“化干戈為玉帛,只怕很難。太子睚眥必報,他現在隱忍,未見得登基之後還會隱忍。”
他說:“那就要靠你從中斡旋,勸你父兄棄權投誠,興許還有一線生機。”
棄權投誠,確實是唯一可行的辦法。但棄權之後呢?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萬一屆時太子決心殺一儆百,誰來保障宿家的安危?
所以還是個無頭公案,沒人幫不了她的忙。
她掖著手,對他微笑,“今天咱們見面後說的話,發生的事兒,能否請霍大人不要向第三個人提起?”
他點了點頭,“當然。”
“您給我的忠告,我也記在心上了。且走且看吧,時局萬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和全家人同生死,共存亡。”言罷忽然嬌俏一笑,“如果我哪天出了事兒,太子爺不給我收殮,您能幫我這個忙嗎?就看在……咱們今天喝過一場酒的份上。”
他面上神色凝重起來,“不要說胡話。”
她笑得愈發燦爛了,嘆著氣說:“是我糊塗了,霍大人千萬別見笑。今兒不湊巧,原本我還想和您一塊兒看燈的呢,剛才那一箭嚇著我了,其實我還是很怕死的。”她提溜著酒壺說,“我這就得回去,查一查簡郡王行至哪裡了。那支箭的來歷雖然欲蓋彌彰,但也未必一定不是他,萬一是他手下人疏忽了呢?”
他說好,陪她去遠處的樹下牽馬。她沒再逗留,拔轉馬頭揚鞭而去,回到控戎司後把斷箭交給徐行之,讓他打發人去查這箭的來龍去脈,自己又入昭獄審問了節前刺殺官員的嫌犯,一通忙下來,天都快黑了。
葉近春從轎房裡出來,他奉了太子的命,每天掐著點兒提醒宿大人下值,“明兒是主子爺千秋,您肯定是沒法兒上衙門來啦。”
星河哦了聲,“險些忘了。”轉頭囑咐金瓷,明天衙門裡的事兒壓後再議,“後兒吧,後兒宮門上的駐防重新安排人頂上,等我回來再分派。”
坐轎回宮,上麗正殿看了眼,太子還在兩儀殿議事,沒有回來。宮裡掌起了燈,她朝東張望,看見一隊小太監又舉著紙捻子跑過去,她提袍下臺階,往隨牆門上去了。
尚衣局送衣裳的時辰照舊雷打不動,魏姑姑領著三名宮婢到了門上,客客氣氣叫了聲宿大人,“太子爺明兒的朝服送來了,請大人查驗。”
她仍是一絲不苟例行公事,檢點完了抿唇向魏姑姑一笑,“我這兒還有事兒麻煩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