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肅了肅,“宿大人找奴婢來,有什麼吩咐?”
星河畢竟入仕就進控戎司,這些年來刑訊幹得多了,處處加著小心。不明不白的人也不能往殿裡送,她倚著扶手問:“你父親叫夏誠雍,是著作局校書郎,在職九年,上月剛遷著作佐郎……”
青柑道是,有些惶惶的。
“家裡有兄妹六個,你是老三,上頭兩個姐姐,下頭兩個妹妹,一個么弟。”
沒見過世面的宮女臉色發白,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奴婢不知哪裡犯了過錯,大人要罰就罰奴婢一個人吧,千萬別累及我家裡人。”
星河放下心來了,這樣膽小怕事的最合適,家裡官職卑下但有根底可循,人口又多顧忌也多,擱在麗正殿里老老實實不會生事,伺候那位屬蓮蓬的太子殿下再合適不過。
“就她。”她覺得一身輕鬆,囑咐德全待帶下去好好調理,“等熟悉了敬茶的流程就派上去,也不是多難的事兒,儘快辦妥,大家省心。”
德全應了,把人領到茶水值房去了。邊上上官茵探身叫星河姐,“太子爺喜歡這樣式兒的?”
星河說沒法子,“誰讓你留不住主子的心呢。”
女侍中顯得很無辜,“我把衣裳都脫了,他讓我穿回去,說身板兒都沒長開,瞧不上我。”
年輕的姑娘真是說什麼都不忌諱,星河聽得發笑,“那麼你對太子爺呢?願意伺候他嗎?”
侍中見左右沒人,搖開了頭,“太子殿下威嚴,叫我想起我表舅來了。霍家的爺們兒都不好相與,還是別招惹,保命要緊。”
星河這才想起來,上官家和霍家是連著姻的,不過那一支霍氏往上倒兩輩,已經不在正支行列了。
“你表舅是哪位?”
茵陳拿針篦篦頭,“樞密使霍焰,和您哥哥同在樞密院任職。”
“哦……”她遲遲頷首,承恩輔國公霍焰,是樞密院的一把手,星海的頂頭上司。這京城遍地貴胄,沾著親帶著故的實在太多。忽然想起慎齋公,分外覺得他艱難。天知道哪個案子背後站著勳貴,京兆府又不像控戎司似的背靠皇帝,殺伐出名,一有點風吹草動,京兆尹頭一個遭殃。
橫豎太子需要的大齡宮女她是辦妥了,坐在值房略歇一陣兒,案上更漏滴答,木箭逐漸下沉,快到申時了。轉頭瞧外面天色,太陽偏過來,下半晌早已經失去溫度,風漸大,一陣陣寒意攀升,連茵陳都跺腳,嘟囔起了“好冷”。
簷下響起一溜腳步聲,菱花門外傳來葉近春的聲音:“大人,南大人進了承天門夾道,這會兒正在十二司衙門。打發人來通傳大人,要遞腰牌上御前回事,請大人攜文書一同前往。”
星河拿了奏本往外去,畢竟這件案子由她打頭,要到皇帝跟前交差,她是必須在場的。
十二處會審不復雜,只要案犯畫押,這種關乎皇室醜聞的案件,一向不敢多問。星河見到南玉書時,他正低頭從值房裡出來,手裡捏著供狀,偏頭和蔣毅說話。看見她,腳下頓了頓,“宿大人來得快……”視線在她臉上轉了一圈,發現她不錯眼珠盯著他,自己有些難堪,忙解圍道,“宿大人受委屈了,這種事兒發生在別人身上猶可恕,叫宿大人遇上,實在是不應該。”
星河知道他正樂得看笑話,索性撫了撫臉道:“可不是嘛,打得我生疼,主子怕我折面子,今天不叫上衙門去。其實有什麼,官場上行走的人,睡夢裡掉了腦袋的都有,面子值幾個錢?只要能拿住真兇,別說打我的臉,就是把面子扔在地上當抹布,我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這等境界,這等冠冕堂皇的話,除了她宿大人,真沒幾個女官能說出口。
南玉書只得向她拱手,“宿大人是女中豪傑,南某佩服。”
她吊起一邊嘴角乾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