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是,比現在的我要老,但沒有加朦鏡頭拍,笑得很暢快,眼角與嘴角都有皺紋。
我緩緩放下相架。
只有顧玉梨才知道相中人確是顧玉梨。
怎麼可能,怎麼會有幾個、不,三個不同年齡的顧玉梨同時出現。
我轉過頭去。
是區先生,他親自替我拿茶進來,一臉笑容。
「不是說沒有空嗎,咪咪的情緒還沒鬧完?」
我呆視他。
區先生近六十歲了,頭髮白掉大半,卻不損絲毫風度,倍添瀟灑,難怪前夫說話酸溜溜的。
我衝口而出:「你怎麼知道咪咪?」
他一怔,「你在我跟前說過她千百次。」
「我有嗎?」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他。
「天氣熱,來,坐下來休息一會兒。」他趨向前來,細細打量我,「咦,今天你好不精神。」
「區先生,我——」
「玉梨,你叫我什麼?」
「她叫你什麼?」
「誰是她?」他大吃一驚。
哎呀呀,她就是我,我就是她,這有什麼難啟齒的。
我握住雙手,深深太息一聲。
「是否為咪咪煩惱?女孩子大了,心思較為複雜,我相信她會接受我們。」
「我同你,」我清清喉嚨,「到底已經到什麼地步?」
他既好氣又好笑,深深吻我的手,「這個地步。」
這麼理想的男人。
奇怪,竟為查探這件事而結識到他。
我的心一動。
「玉梨,今日你真象年輕了十年。」
「啊,昨日的我有那麼老呀。」不由我不維護起另一個顧玉梨來。
他一笑置之。我則怕她會忽然鬧進來,表情甚僵。
我站起來,「我告辭了。」
「你看你還鬧小孩子脾氣,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不用——」又決定改口,「也好。」
她會不會在家呢,我會不會看到自己?
萬一真碰了頭,我會對我說什麼?
我們其中一個會不會消失?
我並不害怕,只是無限的訝異好奇震驚,自內心伸展到宇宙去。
不如上去敲門,見一見自己。
車子駛向住宅區停下。
我問司機:「就是這兒?」
他很出奇:「是玫瑰徑三號。」
「謝謝你。」我下車。
那是座一層兩夥的小洋房,我在它門口站了很久,始終沒有勇氣去按鈴。
天氣炎熱,出了一身汗,終於叫街車返家。
甫啟門,就聽見女傭與咪咪又在衝突,這次不但不覺得心煩,反而有種踏實的感覺,真好,人世就該如此厭悶,適才我彷彿置身迷離境界,感覺難以形容。
且莫理她們,倒一杯威士忌加冰,解開領口,喝將起來。
待心理準備好以後,遲早要去探訪她。
咪咪跑出來,見我呆坐,問:「媽媽,為何你魂不守舍?」
我跳將起來。
魂,魂不守舍。
靈魂的屋子是身體,既然沒有皮囊,那麼遊蕩到什麼地方去了。
讀過聊齋離魂的故事,倩女的身體並不能活動,只有魂魄可以去到遙遠的地方,與人結婚生子。
我按住胸口,我反而是顧玉梨的靈魂?那麼,軀殼在什麼地方?
「媽媽,你不是中暑吧,好可怕的臉色。」
我回過神來,「我沒事,來,再給我斟杯酒。」
「別喝太多。」
「你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