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個姿勢呀。」
我笑,「快拍,笑僵了。」
母親看到,「好一幅家庭歡樂圖。」
我說:「那時候母親要是多生幾個我就好了。」
她譁然,「就你一個已花盡我半生心血。」
「有弟妹到底熱鬧點。」
父親很有興趣,「是嗎,志鵑,你希望有弟妹,你喜歡孩子?」
「自然,現在回到家中多麼冷清。」
母親說,「有你在我不覺得,你嫁怕會差些。」
父親搭腔:「現在都晚婚。」
我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人與我何尤哉。」
「去你的。」母親說。
真的,每天八點鐘出門,趕去一個沒窗戶的寫字間工作,中午多數吃飯盒子算數,要到下午六時正才可以落樓重見天日。
你說,還有什麼時間來討好男性,遇見有緣人,三兩次約會速戰速決尚可,再拖下去,飯都不用吃了。
有好幾次累得我浸在浴缸中,暖洋洋,香噴噴,靈魂都幾乎要離殼而去,駕返瑤池。
這與薪水無關,收入並不重要,即使坐在屋中,每日陪母親插花養魚,家中也不會嫌我,但那樣就成為廢人,女性存在價值回歸五十年前,不值一文。
任何工作都為社會服務,一個人,沒有責任在身,便失去美感,財產再多,衣飾再名貴,一點作用都沒有,我堅信勞動是美態的發動機。
意外的是,一份工作可以忙得連上洗手間的工夫都沒有,大瓶胃藥擱在臺前,一不舒服便吃一顆,如吃糙豆般,人人如此,不以為奇。副作用?什麼副作用,小朱說的,養尊處優、無所事事地活到一百歲,老友們都捱得魂歸極樂了,單單剩下他一個老妖精,有什麼意思。
母親老說我瘋狂,大概也同徐伯母發過怨言,我不去睬她。
潮流如此。凡人只得隨波逐流,否則社會如何繁榮。
每次看到懶洋洋的名士,如徐培南之類,心底便納罕,他自以為無損於人,他有自由選擇生活方式,卻不知整個社會是拉上補下,人人吟詩作對,啥人去建地下鐵路。
徐培南這次學成歸來,恐伯會享好一陣子的福,想真了,他一輩子坦蕩蕩,永遠把快樂建造在別人痛苦上頭,不能佔大便宜,扔只髒球過來,嚇人一跳也是好的。
母親問:「你發呆幹什麼,快去換件衣裳,客人要來了。」
我如夢初醒,「我要去躺一躺,腰痠背痛。」
「培南要來了。」
「不行,鄧主席來也這麼說。」
我回房去。
母親不以為然,「捱得這麼憔悴,又不為吃又不為穿,到底是不是有被虐狂呢。」
我偷偷的笑。
「一早應結婚生子了。」
哈哈哈。
嫁予徐培南,那才好呢,連服裝費都省下。
我睡著了。
母親使勁推我,「志鵑,你太不合作,叫大人為難,客人己到,你還躺在床上。」
我連眼皮都掙不開。
「徐伯母問你在什麼他方,我說你在換衣服。」
「啊是,我換衣服,好好好。」
「你倦得這樣,我看著心痛。」
「剛升級加薪水。」
「是,加了兩千塊,剛夠你父親買尾錦鯉,還不是名種的呢。」
「話不是這麼說。」
我關上浴室門,渾身用滾燙的熱水淋浴,肌肉總算活動起來。
濕頭髮沒法處置,梳一條馬尾巴。
我還是化了淡妝穿好套裝鞋襪才出去見客的。
徐培南穿運動服。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