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育臺表情柔和起來,「有一名女兒。」
「我有兩名。」
李育臺意外問:「誰在家中照顧孩子?」
「我丈夫是一名失業音樂家。」她感喟。
李育臺怪同情她,舊時在中國,有一種職業叫奶媽,也是這樣,必須丟下家中的親生兒去替東家帶孩子,現在這個洋女的情況也相同。
「他知道你在這裡嗎?」
「他以為我在開家長會。」
李育臺不語。
他就是最怕妻女會淪落在這種地步,所以拼了老命死做,多年來雅正可以把她的興趣發揚光大,多多少少是因為家庭經濟穩健的緣故。
「每天早上八時半到學校去替別人照顧孩子,上下午兩班,到四時多才能回到家中看到自己的女兒,認真苦悶,那些條件好的孩子多數驕縱頑劣,有時頗討厭他們。」
「有無考慮轉行?」
她詫異,「你不知本國失業率是多少?」
李育臺搔搔頭皮,「男人在家呆久了,淨是帶孩子煮飯洗衣服也不大好。」
女子長嘆一聲。
「再來一杯?」
「為什麼不,謝謝。」
李育臺溫和地說:「喝完這杯好走了,天下沒有這麼晚不散的家長會。」
女子苦笑,「你想他會在乎嗎?」
「他當然在乎。」
「真的?」
「真的,壞時間總會過去,人生有起有落。」
女子看著他,「真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一個好人。」
「我們中國人說,百步之內,必有芳糙。」
「你又為什麼在這裡?」
「我妻子因病去世,這一年內,我老是失眠,故出來散心。」
「呵多麼不幸。」
李育臺抬起頭,「人生千瘡百孔,每個人總有大大小小不如意之處,總得努力靠自身挨過。」
那年輕的女子問:「世上有快樂嗎?」
「有,你那些學生不是很快樂嗎?」
那女子幹了杯,再道謝,取過外套,轉身走了。
酒吧間真是社會縮影,什麼樣的人都有,那滿身酒氣的幼兒班教師回到家中,是否會引起一場大吵,抑或,男人已經氣餒,但求三餐飯可以開出來,已不予計較?
那是另一家人的故事了。
李育臺放下酒杯,離開酒吧。
跑了那麼久,根本沒見過真正快樂的人。
雅正在世之際,李家三口,倒是真正開心的。
李育臺打道回府。
夏長志把私家路的燈全開了來等他。
他們對他好,他不是不感激,但是他心中始終空虛,不是他們的好意可以填補。
他把車停在車房內算數,開門進屋。
先去看看紀元。
多年習慣晚回家也要看看熟睡的寶貝女兒,只見她埋頭憩睡,手指含在嘴內,啜吸得嗒嗒有聲,這個飽受打擊老氣橫秋的孩子,睡著了也就還是個孩子。
可憐的紀元,失去了母親,從前,她最普通一個動作一句說話都會引起媽媽嘖嘖稱奇,現在這個終身忠實影迷已離她而去。
至今,李育臺還無奈地不信這是個事實。
這事是怎麼發生的?
病發、救治、死亡,都似在剎那間發生,最終留下他們父女。
轉頭,看到育源披著睡抱惺鬆地問:「回來了?」
他坦白對妹妹說:「這樣麻煩你,真不是辦法,我這就帶著紀元走。」
「到哪裡去?」育源說,「孩子終日流離浪蕩不是辦法,你,你也會累。」
「我們可以到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