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陳裕進,他永遠不會明白這種心態,他沒有類似恐懼,他沒試過陰溝坑渠的髒同臭,他不會想站起來,逃出去。但是,她仍然懷念他,心底最深的深處,她知道,只有他尊重她。
接著的半年,印子沒有回家。
廣告搬到歐洲好幾個國家拍攝,她的大本營在東京,轉飛多地工作。
東洋人喜歡她的大眼睛與長腿,她在那裡,有點小名氣。
洪鉅坤時時抽空探訪,兩人關係,日趨穩定。
印子在足踝上畫上「成功」兩字。
她成功了。
陳裕進成績也不俗,才一年,考得碩士學位,再讀博士文憑,他決定教學,可是物件不是幼童,想做講師,非得有銜頭不可。
陳太太試探:「要不要先訂婚?」
裕進莫名其妙,「同誰訂婚?」
「喲!」陳太太大吃一驚,「你阻誤人家青春,卻想不認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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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永婷?我們是好友,手足。」
「你已經有兩臂兩腿了。」
「三隻手也不壞呀。」換句話說,他不考慮進一步發展,即是還沒有忘卻另一個女孩。陳太太嘆口氣。
稍後她同裕逵說:「裕進仍在等她?」
「下意識依然有千萬分之一希望。」
「一個人叫名利吞噬了,哪裡還會回頭。」
「我們這裡的年輕人都是襯衫牛仔裙褲,加登山鞋四驅車,她的排場已直逼好萊塢大明星,回頭幹甚麼。」
「不知裕進還有否與她聯絡。」
裕逵不出聲。「做姐姐的知道甚麼,快從實招來。」
「裕進每個星期都寫信給她。」
「甚麼?」
「他用一種深褐色墨水手抄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贈她。」
「對牛彈琴,人家要的並非這些。」
裕逵笑「不怕,這一切,假以時日,都會過去。」
裕逵訂在五月結婚,陳家忽然忙碌起來。陳先生事事參與,非常有興趣地研究選單聘禮,叫裕進陪著他四處跑。
「爸想退休,你來接棒。」
「才五十多歲,回家幹甚麼?」
陳先生的願望十分卑微:「睡個夠,好好吃早餐,多陪老父,以及孫子。」
「孫子尚未出生。」
「快了,我家就要四代同堂。」
裕逵的禮服來自紐約,金飾在香港訂做,一副南洋珠鑽石頸鏈是巴黎名店製品,到了這一日,裕進才發覺父母頗有點資產。
那叫王應樂的小子一切享現成,不知多大福氣,陳裕逵的嫁妝還包括市區一層兩房公寓及一部歐洲跑車。
陳太太說:「應樂自幼失去父母,我們得好好補償他。」這樣一來,女婿死心塌地伴在他們左右,等於多一個兒子。
祖母在電話裡對裕進發牢騷:「心目中哪裡還有我們老人,一切在北美洲靜悄悄進行,多自私。」
「不是邀請你們出席嗎?」
「我已有十年不乘長途飛機。」
「所以裕逵會帶那小子來度蜜月。」
祖母一怔!大喜,「有這樣的事?」
「已經決定經東京及夏威夷,在祖屋住上三天。」
「不早說!」
「讓你有個驚喜嘛!」
這樣紛攘,裕進仍然一個星期一封信。鄭重其事,小心翼翼,寄出他的情意。
出乎陳家上下意料之外,美麗的劉印子異常珍惜這些信。一到星期三、四,她便渴望收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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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禮拜都收百多封影迷信的印子竟盼望收信,多麼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