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回到家,他站在浴室蓮蓬頭下,好好洗刷。
本來紮實的肌肉,曾叫不少異性伸手留戀輕撫的光潔面板,現在觸手部沒有彈性,似一團爛棉絮。
他顫抖起來,切莫到了那更好的地方,慧群都不再認得他。
穿上毛巾浴衣,他喝了半瓶酒。
扭開電視機,熒幕正轉播一場足球賽,藍衣隊入了一球,挫敗紅衣隊,噫,這不是利物浦對曼聯隊嗎,萬亨徵徵看著焚幕,前塵往事,漸漸回到記憶中。
那一晚,他在沙發上睡著。
第二天起來,他看看鐘,十一點,決定出去理髮。
到了店外,髮廊還末開門,原來家的鍾早已停頓。
天上飄下零星的雪花。
有路人同他說:「早雪。」
理髮店終於開了門,他剪了一個平頂頭,刮淨了鬍子。
然後,到醫院去檢查斷臂。
醫生問他:「你願意佩用義肢嗎?」
他想了很久很久,才答:「願意。」
多麼無奈,可是,這也是唯一的補救方法,活看的人,總還得設法活下去。
下午,雪轉為冰雨,寒氣蝕骨,他迴轉家中。
發覺爐頭有滾開的水。
他沖了一杯茶,喝一大口。
抬起頭說:「你出來吧。」
儲物室門開啟,一個人怯怯地走出來。
萬亨對她說:「你可以走了,這些日子來,多虧你打點照料。」
林秀枝不出聲,站在門邊一動不動。
萬亨揚揚右手,「我好得多了,可以照顧自己。」
秀枝點點頭。
萬亨想起來,「孩子好嗎?」
她又點點頭。
一定是覺得不開口說話,反而沒有煩惱。
萬亨忽然笑了,「看,現在我倆都是殘廢,應該沒有恩怨,你還在這幹什麼呢?」
秀枝落淚。
「當初認識你,我年輕健康,你卻認為我配不起你,欺騙我丟棄我,今日我五勞七傷,你卻前來服侍我,這是怎麼一回事?」
秀枝終於忍不住,搶過外套,奪門而出。
萬亨深深嘆口氣,又取出酒瓶。
他一直知道她在這偷愉地照顧他。
總有熱水,總有食物,地方又打理得十分清潔。
她默默在此贖罪。
酒瓶自他手中跌到地上,仆地一聲,萬亨睜開眼來,「慧群-」在他心再也沒有他的時候,她又回來了。
第二天:天雨不停。
萬亨發覺秀枝站在對面馬路上,動也不動,彷佛在蹺踐,來還是不來。
這樣站下去,很快會感染肺炎。
萬亨只得出門去讓她進屋。
到了友誼,他輕輕走到飛鏢板前,連放四箭,均中紅心。
有人在他身後鼓掌。
他轉過頭來,看到一名高佻的華女,笑容可喜。
「誰?」
「老闆,是吧攘朱風芝。」語氣十分乖巧。
萬亨訝異,「這店裹彷佛沒有外國人。」
「有,兩個倒垃圾的及一個保鏢均是英人。」
「是周萬新的主意?」
「正是經理的意思。」
她梳短髮,穿著全套男服,加一件圍裙,看上去十分瀟灑漂亮。
周萬新出來,「風芝是我們這的活招牌,迷倒不少客人。」
是嗎,萬亨一點也不知道。
「風芝在大學讀美術,在這賺學費。」
「學生可以兼職?」
「唉,你不說,誰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