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鎖匙開門進屋,聽見父母在房內說話。
咦,沒出去嗎?
剛想揚聲,發覺父母在吵架。
「我知道,你嫌我窮。」
母親答:「如果是,我一早就走了。」
「你不走,也是為著悅時吧,我倆關係早名存實亡。」
悅時嚇得張大嘴巴。
在她眼中,父母一向相敬如賓,兩人都是君子,什麼都不計較,一切以家庭為重,從無爭執。
原來是她這個女兒粗心,沒有留意細節,他們爭吵內容,原來同所有柴米夫妻並無不同。
悅時愣住,在客廳一角,動彈不得。
這時敖先生冷笑一聲,「你也真有辦法,什麼年紀了,居然還有外遇。」
敖太太嘆口氣:「我已把話說完,我打算恢復餘劍鳴身份,悅時那裡,我會對她講清楚。」
「還不是嫌我窮。」
悅時沒有聽下去,她輕輕離開公寓,逃一般回學校。
她把王冠華叫出來,說到一半,已經哭了。
冠華安慰她:「你都二十歲了,應該接受此事。」
「永不。」
「離婚也是常事。」
「不。」
「悅時,你一直不是那種孩子氣的人。」
「不。」
「振作一點。」
「不。」
冠華反而笑了,「請尊重父母的選擇,別介入父母私事。」
「這已是你最佳忠告?」
「是。」王冠華攤攤手。
自那日開始,悅時對母親態度日益冷淡,真的,父親說得對,都已經活了接近半個世紀,還搞風化案件,太令人失望。
她一直等待母親同她攤牌,可是,在這件事沒發生之前,父親先病倒了。
病來得突然兇猛,一經檢查,醫生說惡性腫瘤已經擴散。
悅時哭腫雙眼。
王冠華的表現非常好,一直抽時間沉默地伴在悅時左右。
敖先生對女兒的男友說:「患難見真情,悅時同你在一起,我十分放心。」
冠華說:「畢業我就會向她求婚。」
「我祝福你倆。」
在病中,敖先生仍然孜孜不倦寫作,寫得累了,停幾日再寫。悅時親手服侍父親,日以繼夜,不到一個月,已經瘦一圈。
她對母親,已經連不啾不睬地步。
敖太太問:「悅時,你是否有什麼誤會?」
「沒有誤會。」
「為什麼不與我說話?」
「無話可說。」
「那我去上班。」
悅時忽然大聲說:「這種時候,你還往外跑?」
「家裡要開銷,我怎麼好不上班?」
「你說得好似全家靠你,別忘記我父親是作家,他也有收入。」
敖太太不出聲,取過外套離開。
她是去工作,抑或約會?悅時開始憎恨母親。
冠華苦勸:「也許寄情工作是伯母解壓的方法。」
「她已不關心他。」
「伯母不是那樣的人。」
「父親若不治,可真去得合時,她可另結新歡。」
「悅時,這樣說太不公平。」
那個秋天,敖先生病逝。
悅時悲痛到極點,遷怒母親,想搬出來住,被冠華大力勸阻。
處理了後事,悅時發覺她真正長大。
她同冠華說:「父親生前原來沒有朋友。」
「他那樣低調,當然沒有交際網。」
「可是,報館的編輯呢,出版社的同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