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連忙說:「這是周老闆,年輕有為。」
「這小子,盡微笑幹什麼?要是看上了我妹子,不妨出聲。」
我連忙舉杯,「我敬你,三姐。」
「好小子劉標,跟三姐挑戰起來了,要是看中我妹子,非得先打通我這一關不可。」
我幹了杯,說:「劉標乾杯了。」
朱小姐明明在一邊抿一抿嘴,長睫毛下的眼睛開始閃爍,但是不知道她心裡想什麼。
三姐說:「我妹子可是個特別人物,不比我是個做買賣開商行的,滿身銅臭,人家是留學生,英國什麼大學的藝術學院的高材生。」
我說:「呵,原來是藝術家。」
她不經意的笑一笑,只是牽牽嘴角,可以說根本沒有笑,也根本不屑。酒越喝越多,她的神采越飛越遠,不知道傳到什麼地方去了。但是我可以感覺得到她身上發散出來的寂寞,她彷彿是搽了一種叫做「寂寞」的名牌香水。
她把一切寂寞埋在心中,沒有說出來。
英國。英國皇家藝術學院?很久很久之前,我有一個女朋友,她是皇家藝術學院的學生。日日我去接她放學,在雪地裡等她。嘴中呵著白氣,戴著皮手套還禁不住搓著手,這是我的習慣動作,倒不是因為冷,因為我沒有一部車子。我有自卑。
我深愛著她,她是那麼驕傲的女孩子。後來她嫁了人,嫁到美國喬治亞去了。我也很快的回家結了婚。可以說是為結婚而結婚的。女人都是狐狸,但至少也有老實一點的狐狸,我妻子是個一無所知的女人。奇怪,但凡做了妻子之後.女人都變得一無所知。因是我在家裡放下了很多的心血與時間,至今五年,五年來我是個好丈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她要房子,我買房子給她,她要衣服,我買衣服給她。現在我們有一個三歲半的女兒,她又懷了孕,這個月底該生產了,希望是個兒子。
我不知道什麼叫快樂,雖然我也快樂過。像多年前,我那女友答應我做聖誕舞伴。但那是多年前的事了。現在我的妻子喜歡打牌,而且喜歡把女兒也帶了去。她是不能與我的女朋友比的,所以我做一個公平的人,我從來不將她們兩個人相比。
但是朱明明坐在我對面,我忽然想起了我那個朝思暮想的人來,在雪地裡,等她放學,而她終於嫁了別人。
飯局完了。
古他們還要去喝咖啡,我看看明明坐上了他的車子。我原本該回家的。十點半了,但是回去做什麼呢?我見她去,我也去。
回家也不過是坐著,聽著妻子說昨天因為一張白板的事而輸掉三千臺幣。
我真沒想到,過了五年,我唯一的快樂竟是想到當年在校園門口等一個並不愛我的女孩子。真沒想到。難道快樂便就是這樣的嗎?難道這就是我日日夜夜所盼望的,而我現在不過是活在一個過渡時期的夢裡?但是我的女兒有一張跟我一模一樣的臉。處處提醒我,這將是我永桓的責任,直到我死。我有點麻木,我不太害怕,因為每個人都在這麼做著,每個好丈夫肩上都掛著這麼重的擔子。每個比較幸運的女人都可以嫁到一個這樣的丈夫。
直到我看到朱明明的眼神,像是一種審判的嘲弄的目光是嗎?你們真的都那麼快樂嗎?你們都滿足現狀嗎?你們都打算這樣活下去嗎?
我們到了夏蕙,一個菲律賓女歌手正在唱:
「──假如他向你要一個吻,
告訴他不不不,
假如她要約會你,
告訴他不不不,
告訴他你原屬於我,
告訴他不不不──」
我們坐下來,每個人都有三分醉了。
三姐在那邊說:「我們應該跳舞去,到新加坡去找幾個小姐,陪著希爾頓去,來!」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