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曜嚐到鹹味,用力地“呸呸”幾下,再用袖子狠狠地抹臉——袖子上沾了臭泥巴,現在臉上也全都是了。
降香見他滑稽的樣子,也忍不住想笑。
但她還是勉強地遮掩笑聲:“哈哈哈……要不要我揹你走?”
連母親也笑我!
我一定是被撿來的小孩!我是沒人要沒人愛的小可憐!我只能靠自己了!
謝曜氣呼呼地站起身,堅強地往前走去。
他的帶著哭腔的喊聲落在風中:“不要!”
等到了河邊。
謝承思見著謝曜髒兮兮的樣子,下意識地往旁邊躲避。
一邊避,還一邊掩著鼻子埋怨:“髒死了,快去河裡洗乾淨!”
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你嫌棄我,我也嫌棄你!
謝曜倔強地更不願理會謝承思了。
清澈見底的河水,摸上去冰冰涼涼,一定好玩極了——可他為了避開父親,剋制住了玩水的慾望,氣呼呼地往反方向跑走了。
直到他爬到旁邊農人堆起來的草垛上。
咦,草垛是軟軟的?
謝曜試探地跳了幾下——它還能彈回來。
謝曜破涕而笑。
他重重地蹦起來,又重重地落下去——草垛也將他重重地送回空中。
“哈哈哈哈哈!”
好玩好玩太好玩了!
阿耶沒玩過吧?我才不會讓阿耶這個壞蛋玩!我只讓阿孃知道!
謝曜偷偷地向降香招手。
降香很願意呵護孩子的童心。
她小時候沒玩過,她小時候不開心。
所以,她希望她的孩子,能嘗試他所有想嘗試的東西,希望他能開心。
她便順著謝曜的意思,學著小孩子的樣子,與他一起在草垛上蹦跳。
只留愛乾淨的謝承思一人,遠遠地蹲在小河邊,一遍又一遍地洗手。
誰也沒發現收工歸來的農人。
直到遠處傳來一聲暴喝:“你們幹什麼?”
更不幸的是,謝曜與降香腳下的草堆,應聲而塌——緊緊壓好的稻草,漫天飛散。
“都是你乾的好事!帶著孩子,還敢幹這種害人的勾當!”暴喝的農人緊張地跑來,對著降香興師問罪。
降香自知理虧,牽著謝曜老老實實地道歉:“對不住,我會賠償損失的。”
說完,就從袖子裡掏出半吊錢,塞到農人手中。
農人收了錢,不好再繼續怪罪,但心裡的火氣卻還未消,忍不住要多嘴:“這次就算了。我看你帶著孩子,就且先饒過你。你一個女人,不叫孩子學好,盡幹這些破壞別人財產的勾當,羞也不羞?”
“是是是,是我的錯。”降香忙不迭地點頭,想快些了結此事。
然而,她這麼想,循聲而來的謝承思卻不這麼想。
他很不高興。
斜著伸出一隻手,將妻兒擋在身後。
“你說什麼呢?什麼叫不知羞?都賠了你錢了,也跟你道歉了,你還要怎樣?我夫人給你的那半吊錢,夠買幾百個你那草堆了,拿了我們的好處,還要罵人,你羞也不羞?不羞也無所謂,錢還來!”
聲音比農人還要大。
不僅同他吵嘴,還推了他一把。
這時倒一點不嫌髒。
“就是就是!”謝曜本來還討厭著父親,聽他這樣說,也暫且放下仇恨,大聲附和,“你就是欺負我阿孃人好!”
農人笨嘴拙舌,說不過這對伶牙俐齒的父子。
可他又不想還錢。
曬得黝黑的臉頰漲紅了,支支吾吾地吐不出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