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實在是太小了,個子只齊成素的腿。
一時著急,顧不及喊人,便直接上了手。
成素沒用,他要親自敲!
在這一點上,確是比那位他龜縮一隅,不敢露面的父親,要有出息的多。
小小手掌上的十支指頭,儘量張到最開,手臂帶著手掌,砰砰地拍在木門上,卻因力氣有限,只能發出單薄的聲響。
謝曜的手掌拍紅了,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止的意思。
他顯然是很痛的,卻一顆眼淚也沒掉,沉默地拍著門,越拍越快。
這個最愛哭的孩子,沒有哭。
“有沒有一種可能。”一旁看熱鬧的蔣神醫清了清嗓子,幽幽開口,“你娘有事出去了,暫時未歸?你得打聽好了再來?”
他也不是有意要湊熱鬧。是成素強迫他來的。
成素綁他來了蘋州,自然也要綁他一道見降香。
用的還是同樣的理由:怕謝曜再驚厥,要蔣神醫隨行治療。
蔣神醫是個大夫,年紀又大了,當然拗不過成素。只好不情不願地也跟來了。
“當真?”謝曜立刻停止敲門,轉過身,警惕地盯著蔣神醫。
蔣神醫撫著下巴上的鬍鬚,老神在在:“還能有假?我這麼大年紀,騙你一個小孩子做什麼?愛信不信,不信算了。”
“那又怎樣?我就在這裡等她回來。”謝曜故作成熟地抱住手臂,露出一個兇狠的眼神,緊緊盯著蔣神醫看。
謝曜當真說到做到,乖乖地站在門口,一直等到黃昏。
不喊累也不喊餓。
直到降香的身影出現在巷口。
她揹著光,面容隱沒在陰影之中,外面卻勾勒著一圈金紅色的輪廓。
她漸漸走近了。
謝曜也漸漸看清了——是他的母親。
他以為他忘記了母親的長相,其實他沒忘——見她的第一眼,他就能篤定,那是他娘!
他的母親和神京中的女人都不一樣。
她沒有漂亮的衣裳。她身上穿的衣裳,他只見過王府裡的奴僕穿過。
也沒有細膩精緻的面龐——她甚至都不用香粉和胭脂!連那個討厭的乳母都用的!
她和他想象之中的母親,一點都不一樣。
但他卻一點也不討厭她。不覺得她周身寒酸,不覺得她樣貌不如人。
他知道她是他的母親。
他很高興!
他的母親也看見了他。
謝曜興奮地向她跑去,短腿邁開最大的步幅——他希望自己能長得再高一點,最好長得和父王一般高。這樣的話,這條巷子就不會這麼長了。
夕陽照在他圓圓的臉上,像是埋在鳥兒後背的濃密羽毛之中,軟綿綿,暖洋洋的。
謝曜已經能想象到母親的懷抱了——她伸開雙臂向他走來,他跳進她的懷裡,香香的,暖暖的,任何香粉都比不上,紅澄澄的日光也比不上。
可她卻停下了腳步。
她的雙手垂在身側。她向後稍稍退了一步。
謝曜的腳步也變得遲緩,難道認錯人了?
難道她不是我的母親?
下一刻,面前的女人出了聲:
“謝……曜?”聲音有些猶豫。
這句話打消了他所有的不愉快。
“娘——!”他拖長了聲音大叫,又開始跑跳著奔向她。
像只山林裡的野豬,聞著了人味,便一陣風似地衝出來,齜著兩顆長長的獠牙,非把人拱倒不可。
降香在裙襬上擦了擦手。
她怕碰髒了孩子。
——這個漂漂亮亮的,整齊乾淨的孩子。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