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新婦子才進門沒幾個月,不好抱怨,唯有蹙著眉,輕輕嘆了口氣。
正倫和正鈞是一母所生,因此兩位少奶奶是嫡親的妯娌,自然更親近些。明氏見她熱,替她打了一回扇子,心裡也有些煩躁,嘀嘀咕咕道:“太太也真是的,分明是她要替二姑娘祈福,偏牽搭上咱們!說什麼幾位爺要武舉,能不能高中全憑菩薩保佑了!”
白氏說話輕聲輕氣地,“說是拜保成大帝,我們家以前倒不曾拜過這尊神。”
明氏道:“她要做成她的事,自然由著她說。保成大帝民間也有人拜,只是不多,因著臨近七月十五,大家都有些忌諱。”一頭說一頭嗤笑,“咱們太太倒好,真不怕晦氣的。”
白氏淡淡一笑,打起窗上簾子往外瞧,前頭有老太太和太太們的車轎,後頭還跟著姨娘、姑娘、僕婦丫頭們。將要到山腳下了,那廟宇掩映在疊翠間,露出大片黃牆黑瓦,大約因為香火過於鼎盛了,廟宇上空盤桓著青灰的煙氣,薄霧一般,染透了大半座山體。
馬車終於停下了,人聲嘈雜地傳來,明氏和白氏相攜下車,站定了便回望,看姑娘們的車逐一停下。四姑娘的動作永遠比姐姐們慢些,清如和清容都往臺階上去了,她才舉著扇子從腳踏上下來。
抱弦上去替她打傘,小喜挎著提籃跟在一旁,她笑著說“真熱”,那煙羅紫襦裙上齊胸束著木蘭青的緞帶,被風一吹,飄飄地,像個美人風箏。
一行人進了山門,往大雄寶殿去,清圓因上回和芳純來過一回,對這寺裡的一切不算太陌生,一直乖順地跟在老太太身旁。倒是清如和清容,逐殿進香的時候還愛四處看看,扈夫人叫了好幾回,也沒法子把她們圈在跟前。
老太太有些傷感,“由她們去吧,回頭進了宮,可就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扈夫人不好說什麼,眉心的疙瘩卻沒能解開,到底示意彩練去把人叫回來,壓聲道:“今兒來進香的,只怕也有進宮參選的良人,我才剛還瞧見中書舍人家的小姐了。這裡人多眼雜,誰知道哪裡做得不是,就落了話柄!”
清如受了訓斥,不像在家時還能反一反,這會兒只得諾諾道是,暗自衝清容吐了吐舌頭。
護國寺當真是大,因著宮裡曾為佛像鑄過金身,那些達官貴人們便應景兒跟著籌錢擴建。原本這寺裡連經室帶禪房,統共有二十二間,後來逐年遞增,到如今竟是一百零八間的排場。香客們要是想逛,從前殿到後山,只怕要逛上大半天光景。可惜天太熱,老太太又上了年紀,及到保成大帝跟前添了香燭,唸了兩卷祈福的經,便帶著闔家女眷退到後頭山房裡去了。
但凡大些的寺廟,都有專供貴人香客歇息的地方,那裡離前頭的喧囂略遠,雖還能隱約聽見梵聲陣陣,但煙火氣不那麼濃重,也不至引發三太太裴氏的哮喘。
老太太在這裡還遇見了早前的熟人,當年閨閣中有過一點交情的老姐妹,如今也是開封尹家的老太君了。多年未見,各自領著家裡的後輩,自然要好好結識一番。
其實各地貴婦的圈子,也像一個個小朝廷一樣,風颳得勁,也颳得快,外頭的訊息,遠比你想象的靈通一萬倍。謝家連帶東西兩府的,統共有八位姑娘,但開封尹家的老太太頭一個問的便是四姑娘。
“我們家和丹陽侯夫人的孃家連過宗,前兩天聽說,丹陽侯嫡子為了求娶你家四姑娘,連差事都放下,趕回橫塘去了?”府尹家老太太邊說,視線邊在清圓身上打轉,一頭看又一頭嘖嘖,“果真是個齊全孩子,怪道呢……”
生得好看,擅勾人魂兒,要是勾著的是不成器的紈絝子弟,那身世就能拿來說事——到底妾養的,生來那樣做派;但要是勾著的是個青年才俊,且將來有爵位可襲的,那身世便可兩說了——英雄莫問出處,不怎麼光彩的出身,是富貴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