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還在,實情便打聽不出來,須等老爺離開了,才好暗暗使人活動。春臺去了有會子了,一直不見回來,清圓站在簷下看天上的月,今夜月色朦朧,流雲也多,那不甚圓滿的月亮就躲在雲後,半天不見蹤影。
抱弦捧著香爐進來,點了一盤沉水,放在裡頭香案上。香才燃起來,聞不見味道,她拿手扇了扇風,待分辨明白了,回身對清圓道:“姑娘,才剛大姑娘打發新雨送了一盒香來,說是開國伯家大公子送給大姑娘的。大姑娘見香好,給咱們勻了一盒,姑娘進來坐著吧,仔細入了夜有寒氣。”
清圓聽了,便退回屋裡來,細嗅一嗅道:“果真醇得很,恐怕市價不便宜。”
抱弦蓋上了香爐的蓋子,鏤空的雲彩紋理間徐徐升騰起淡淡的輕煙,牽著袖子道:“開國伯家到底是伯爵人家,多少好東西沒有!大姑娘如今手面眼界都開闊,同原來不一樣了。今兒八成是聽說薈芳園裡鬧了一出,不便親自來,才打發新雨過咱們這兒慰問。我替姑娘謝過了,趕明兒姑娘高興的時候,再去親謝大姑娘。”
清圓坐在月牙桌旁,輕輕擺動團扇,“這個家裡,只有大姐姐和我交好,可惜她不日也要出嫁了。”
抱弦笑著說:“要是多幾個大姑娘這樣的姐妹,那多好!”瞧了外面一眼又道,“才剛新雨和我說,太太對梅姨娘那頭也多有苛待,梅姨娘因這個和老爺叫屈呢,又翻出二爺和三爺以前讀書用度不及大爺的舊賬,鬧得榴花院裡人人都知道。”
清圓聽罷,淡淡一哂,“老爺跟前人裡,就數梅姨娘最實惠,兩個兒子都成家立室了,不像太太還有個二姑娘,往後還有操不完的心。”
抱弦說笑著和她聊起府裡舊事,“聽說梅姨娘是通房丫頭提拔起來的,在太太跟前一向不得臉。早前太太連院子都不肯分給她,梅姨娘在她房裡伺候了三年,有了倫哥兒才派到榴花院去的。太太自認為拿得住梅姨娘,梅姨娘心裡未必服氣她。眼下是家裡太平,梅姨娘諸事不問,倘或哪一天起了頭,或是帶累了兩位哥兒,梅姨娘只怕也不是軟弱可欺的。”
抱弦是有心說,清圓是有心聽,各自都有成算,各自都心照不宣。
這時候春臺回來了,進了門匆匆道:“我和月荃打聽了一回,老爺來時她在老太太跟前伺候,據說上京下了一道詔命,老爺的劍南道節度使一職暫留,另封了個幽州刺史,命老爺即刻上任。”
清圓坐在那裡怔怔的,她對官場上的事不瞭解,但早年陳家祖父任過秘書郎,她多少也從他那裡聽說過一些。
刺史是從五品的官,相較從二品節度使,直降三等,那是怎樣的一種頹勢,官場上人最明白。一方大吏,要調任必須有名目,於是刺史就成了專供武將遷轉的虛銜。老爺留著節度使的銜兒,卻要上幽州任刺史,這對於謝家來說,恐怕是前所未有的一場大難了。
“老太太怎麼說?”
春臺道:“老太太半天沒說話,隔了好一會兒才問,朝廷可是起了監管謝家的念頭。”
清圓急道:“那老爺又是怎麼回答的?”
春臺說:“老爺給老太太磕了頭,老太太把跟前人都打發出去了。月鑑和月荃在門前侍立,隱約聽見了幾句,老爺說聖人原是要解他的兵權,將人押解京城的,後來經不住京中幾位將軍的哀求,才重下了調令。老爺善戰,吐蕃人中早有威名,只要老爺答應出征,朝中禁令還是有望解除的。”
清圓聽了這番話,心裡稍稍寬懷了些,到底官場上的事她不懂,既然有轉圜,就說明事情沒有壞到那種程度。
老爺當夜就動身了,從橫塘到上京,路程不及到劍南道的一半,快馬估摸五六日便能抵達。第二日晨昏定省是雷打不動的,大家照例進薈芳園,照例給老太太請晨安,只是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