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多了,」李燕燕冷笑,「那絕子毒精貴得很……若是我,用絕子毒來對付你,大材小用,我嫌浪費。況且,那毒傷的是我,而你總能再找別的女人生孩子,在你眼裡,我是會做出這等蠢事的人嗎?」
「你放心,」她幽幽望著岑驥,陰森道,「換了是我,想叫你斷子絕孫,一定會把毒下給你而不是我自己,也不會露出這麼明顯的馬腳……哦,說不定我已經不知不覺下過毒了,你慢慢等著看吧。」
「噹啷」一聲悶響,長劍墜地。
岑驥木然站著,心思起伏莫定。
她不是從前那個一心討好他的小丫頭了,她會強硬地反駁,伶牙俐齒都用來嘲諷他,不留情面,也不會再替他找臺階下。
大概就是意識到了這點,他才不安,急切想要抓住些什麼,證明些什麼……如果強權困不住她,他難道能獲得她的心嗎?
何曾想過有天他也會患得患失,岑驥在心底自嘲。
他平靜下來,啞著嗓子問:「那為什麼?……誰敢對你下毒?」
下毒……他眼神一凜,終於找回了一部分精明強幹,追問:「是誰?」
李燕燕嗆了岑驥一通,心裡並沒得著痛快,反而飄忽垂墜,空落落的難受,可終於也過了怒火最旺的時刻,眼淚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憐青想是嚇得不輕,仍在抖著,李燕燕在她冰涼的手上握了握,掏出帕子擦了擦臉,才緩緩說:「這事說來話長,牽涉過多,我還不能告訴你幕後主使是誰。總之,我沒有無聊到吃毒藥,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中毒之時,幸而有阿衡哥哥在旁邊,他精通醫藥,很快察覺到了。我中毒不深,只是之前身體底子不夠好,想恢復好更需要耐心,才一直吃藥調養著……沒有大礙。」
岑驥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嘴唇動了兩下,眼神不顫不移,卻透出幾分落寞。
當初她毅然決然地離開,奔往揚州,輔佐她的哥哥,再出現在他面前,她已經是權傾朝野的長公主……所以他一直以為淮南是她心之所向,她過得順風順水,卻忽略了她所經歷的艱難、所度過的危險。
她總以維護周廷的面貌出現,他也就以為他們是鐵板一塊,其實只要稍微多想想就能明白,她走到今天這個位置,當然會樹敵眾多……盧慶沅,給她下毒的人,還有誰……
這一切,他時至今日才有體會,錯過了許多年,和她經歷這一切的人,不是他。
崔道衡……
崔道衡在她身邊,陪伴保護了她,而你又做了什麼……岑驥澀澀地眨了眨眼。
崔道衡和她青梅竹馬,是她嚮往的那種郎君,也許——岑驥不情願地承認——也許崔道衡也真的對她很好……他們還有一個孩子……
即使他強迫她留在他身邊,得不到的還是得不到,命該如此。
他胡亂想著,李燕燕也不看他,不開口,房間裡又重新變得寂然無聲。
片刻後,岑驥蹲下身子,默默收劍入鞘。
「你……」他想說些什麼,可想說的太多,話到嘴邊卻嚥住了。
李燕燕端正了姿態,垂首悶聲說:「我很累,想早些就寢了。陛下另擇別處安寢吧。」
岑驥抿了抿嘴,往她跟前挪了一步,李燕燕下意識地身子一縮。
看著她抗拒疏離的姿態,岑驥心裡苦澀,但只是抬手,拂去她下巴上殘留的一點濕意,順著她的話說:「那……你好好休息。」
「我就不打攪了。」岑驥站直身,像來時一樣,突兀地走了。
……
「公主!憐青——」
岑驥剛一離開,惜翠連滾帶爬地闖進屋子,一見屋內滿地狼藉,頓時捂住嘴,喉嚨裡哽咽了聲。
「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