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她笑了下。
雖然隔了很遠,看不清楚,但李燕燕就是篤定。
遠處,岑驥又抬起手,指了指她身側。
李燕燕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原來曾景不知何時也上到了城樓上,岑驥的意思大概是——「有事找曾景」吧。
再看回下面,岑驥已然收回手,揚鞭策馬,跨過浮橋了。
李燕燕幽幽嘆了口氣,袖中縴手攥緊了還沒來得及送出的那方帕子。
幾日後,大內文思殿。
夜幕四合,寒鴉聲殘,四面聳立的皇宮殿堂像連綿不絕的山脈,威武崔嵬,冷眼觀瞧著世事變遷。
宮門處燈火明亮,岑驥早已卸下武器,又將令符呈上,供守衛的將官查驗。
將官認得岑驥,驗完令符,拱手道:「還請趙王見諒,非常時期,得罪了。」
岑驥點點頭,說無妨,然後隨著引路的內侍,快步登上大殿。
剛登上最後一級臺階,殿門忽然開啟,兩個粉雕玉琢的孩子在內侍宮女們擁簇下走出大殿。
岑驥撩袍跪拜:「公主,汴王。」
岑驥一身冷厲氣息,平常又較少出入宮禁,兩個孩子見了他都有些怕,汴王安兒更是想往姐姐身後躲,卻被宮人拉著,沒躲成。
被封為安陽公主的寧兒已經十歲,開始通曉世事,規矩也學的很好,即使臉上還掛著淚痕,還是輕聲細語道:「請起。」
岑驥垂首,等兩個孩子走過,問身旁的常侍:「現下如何?」
常侍不語,面上的表情卻已經說明瞭一切。
岑驥默然。
三年前古存茂和徐承意還沒撕破臉皮,徐承意以天子名義召古存茂入長安覲見、接受封賞,實則是設下埋伏、請君入甕。儘管古存茂有所戒備,還沒到潼關就發現不對,立即折返。可徐承意陰險狡詐,竟還在古存茂的護衛中安插了死士,見計謀失敗,死士當即發動襲擊,用帶毒的短劍刺傷了古存茂。
死士當場吞毒身亡,魏晉之間的仇恨也就此結下。
那一劍刺的不深,醫官及時止血,古存茂活了下來。可等他返回洛陽,怒髮衝冠想要籌備反擊時,才發現經常頭疼欲裂,原來毒藥已經深入骨血,直達腦髓。
……之後幾年,古存茂幾乎日日被毒發折磨,全是靠著對徐承意的仇恨和強硬意志才撐到現在。
三年前,岑驥重傷未愈,奉命留守洛陽……每每想及,都讓他悔痛不已。
岑驥收回目光,朝內殿走去。
大殿幽深昏暗,藥氣撲鼻,宮人撥開錦幛,古存茂靜靜躺在榻上,雙目緊閉,卻沒在睡,聽到岑驥來,手指稍稍動了下。
在邊上服侍的是個鵝蛋臉、高挑身材的妃子,見岑驥向她行禮,側身還禮,低聲道:「陛下先前昏迷了兩日,知道趙王回來,今日精神好了不少。」
閉著眼的古存茂似乎不耐煩,手指又重重敲了下。
那妃子止住,又施一禮,才悄然退下。
岑驥上前,屈膝跪下,托住古存茂乾枯的手:「陛下,我回來了。」
古存茂緩緩睜開眼,神色萎頓,呼吸粗窒,當初那膽氣過人、智勇雙全的英雄豪傑,已走到了強弩之末。
他見岑驥,嘴角微動,嘶啞道:「你回來了……嗯,你回來,我就放心了。」
「你沒把那丫頭帶回來?……嗯,阿蕊,那丫頭真厲害,把你、把我們都耍得團團轉。」古存茂說起往日,淡笑浮上蒼白的臉,眉宇間依稀有舊日風采。
岑驥嗯了聲,不大自然地說:「國事要緊……成親後再帶她過來。」
才說了幾句話,古存茂卻好像已經累了,眼皮微闔,嘆息道:「……我見不著那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