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著驛館,跑!
風聲呼嘯,雪花飛揚,矗立在風雪中的驛館孤獨又祥和,黑沉沉一片樓宇,和從前的許多天並沒有任何不同,似乎在未來的許多天裡也會一直這樣平靜下去。
李燕燕一進門,登時被屋子裡的熱氣燻得頭暈腦脹。
她不敢浪費時間,匆忙和守衛寒暄了幾句,便三步並作兩步爬上了樓梯。
僕從們還沒梳洗完畢——離開長安越遠,下人也越發怠惰——二樓走道里空空蕩蕩,只有小春還守在房間外,呆呆地盯著前方,不知在想什麼。
「殿、殿下,您回來了!」小春見她回來很高興。
李燕燕心頭忽然湧上些不忍,竟不敢和小春對視。
她澀澀地開口,說著事先編好的話:「我沒胃口,今日不必傳早飯了,沒事做的人可以多睡會兒,叫大家注意身體。對了,等下我要沐浴,你去吩咐伙房燒水。沐浴前我先睡個回籠覺,任何事都不得打攪,等我叫你了你再進來。」……天寒地凍的,燒水要費上不少時間。
打發走小春,李燕燕衝進房間,從床底下掏出一個小包裹,急急忙忙捆在背後,再蓋上一層厚厚的斗篷,外人幾乎看不出。
包裹是她昨日就備好的,裡頭除了幾件能證明身份的信物、兩套換洗衣裳、一些常用的小物件,便只有幾吊大錢了。作為和親公主,珠寶首飾她雖帶了不少,但換不成銅錢,攜帶不方便,拿來交易也怕引人注意,只得忍痛割捨。
之後,李燕燕來到書案前,往硯臺裡灑了幾滴清水,用手指沾著殘墨,在錦帕上寫道:
「我回長安。」
她想了想,又補上四個字:「見崔道衡。」
接著李燕燕小心地提起錦帕兩角,移到火盆上方,在墨跡徹底變幹後,她將錦帕系在了門閂上。
客房門朝內開——也就是說,在房門被開啟後,進來的人,很可能最後才會看到這裡。
她故意留信說要回長安,鄭將軍信或不信,都必然要派人往長安方向搜尋,假如,假如鄭將軍的人能比王磐早一步得知長安城裡的變動,這群人興許有望逃出龍城——這是她能期盼的最好結果了。
做完這些,李燕燕才發覺自己小腿肚痠痛無比,畢竟馬廄和驛館間這一段距離,可以算是她兩輩子裡跑過最遠的路了。
……這才是第一步,卻幾乎用掉了全部勇氣。
推開房門,小春果然還沒回來,李燕燕深吸一口氣,拉下風帽,躡手躡腳地走下樓梯。
守衛見又是她,連門房都懶得出,只揮了揮手便放她出去了。
再次離開驛館,李燕燕頂著寒風,踩著積雪,一溜兒小跑來到馬廄。
她不知道自己一來一回究竟用掉多少時間,反正看見馬廄裡一個高大身影——頭戴氈笠,身披斗篷,正背對著她面向馬匹,手上不停地在整理著什麼。
還好,岑驥還在。
……可為什麼有種怪異的感覺?好像哪裡和她想的不大一樣。
聽見腳步聲,岑驥略略側身,瞥了眼李燕燕。
他一側過身,露出兩匹鞍韉齊備的白馬,兩匹馬都馱著行囊,壯實而溫馴——卻不是禁軍帶來的那些高大矯健的突厥馬。
也許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嫌棄,岑驥朝突厥馬那邊努了努嘴:「那馬太嬌氣,不耐久,光餵草料還不行,況且騎出去……你就不怕別人懷疑嗎?王妃娘娘。」
李燕燕羞得面紅耳赤。
岑驥卻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拍掌,目光犀利地問:「話說回來,你別不會騎馬吧?!」
李燕燕一愣,囁嚅道:「會……倒是會的。」
只是她自小身子骨弱,很少在馬背上花費功夫,所以騎術稀爛罷了……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