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鄉甚至艱難地嚥下口水,努力將自己的目光從那玉石之上移開。
“穎兒娘子放心,道長神力非常,非尋常道士和尚可比,他是真的陸地神仙,土司府定然拿他沒有辦法,只是穎兒娘子自身的安危……”
小蛇嘆了口氣,“這條命本就是道長給的,就算此番死局,也是奴的命。”
“穎兒娘子莫要這般嘆氣,定然還有轉機,穎兒娘子可有認識的人?土司府的人肯定不知娘子已經知曉他們的打算,也不知娘子的能力,他們定然不會對一個弱女子嚴加防範,娘子可趁機逃出,然後出府投奔他人。”陳勇道。
穎兒知自己有姓名之危,卻依然看的開,並不瘋狂難過,然而陳勇的話,卻戳中了這個身世卑微的女人的淚點。
在斷斷續續的講述中幾人才知,這穎兒就如同伊川縣大部分的窯姐兒一樣,一生身不由己。
這個沒有人權的時代,底層的窯姐兒就是一種快速消耗品,但凡有點良心的人家,都不會讓自家姑娘淪落到這樣的地步。
別地兒的窯姐兒來源還有許多是拐賣的,只這伊川縣窯姐兒,大部分是家人賣去的。
穎兒的哥哥,就是個沒了良心的狗,他娶媳婦的錢還是穎兒和他娘一針一線秀出來的,結果卻為了那麼一點賭資,將穎兒賣給送命的地方。
這伊川縣的大部分窯姐兒,一切苦難來源於不靠譜的家人,偏偏同時伊川縣的人,卻比之外地人更對這些女人鄙夷不屑。
外地的人還會憐憫,本地人只剩恥辱。
可笑的是,他們不是以自身為恥辱,而是以那些可憐無辜、被家人買了的女人為恥辱。
陳勇等人早對伊川縣這些事有所耳聞,可到底第一次聽到當事人的自述,一時間一群漢子也紅了眼。
“奴有親人,當真不如沒有,一個人赤條條來去自由!何必至於如今的地步,被人輕賤!”
“當真是群畜生!”
“我家閨女也才兩歲,誰要是敢傷害她,就是拼了老子這條命,也得給她找個公道!”
“這伊川縣,老子真是一天都不像呆了。”
“土司府勢大,佔了大半的地兒,僅剩的也被藍家與白家瓜分,三大家這般禍害百姓,偏偏官府卻毫無作為,唉~”
“倒也並非官府毫無作為,實是無能無力。”
陳勇搖頭,“此話不對,並非無能為力,而是付出的得不到相應的利益,雲州貧瘠,就算出動大軍,鎮壓各地,可大軍的開銷甚大,收上來的錢糧又少,還不如在各地扶持當地富庶人家,相互制衡,既能把控各地,又不必投入太多。”
“那穎兒這般的清白姑娘!就沒人去救了嗎!?”同鄉怒道。
誰知陳勇卻愣了神,“救人……誰救呢?人人看著自己的三分利益,哪管他人死活,若是用他們的性命,再換取半分利益,也是願意的,你們看這伊川縣,看那亂葬崗,多少人為了那錢、那金銀富貴,丟了命?”
穎兒有些不懂男人們的憤慨,但也不阻攔她聽出了他們對伊川縣,對權勢的不滿。
穎兒怨恨過自己,怨恨過兄長母親,怨恨過豔花樓,但這是她第一次,被帶動著,怨恨起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爺,富貴豪門的權貴,無所作為的官府。
她蜷縮著,靜靜的趴在角落,看著幾步之外跳動的火苗。
當初她被哥哥賣後,母親為了哥哥對她這個女兒的處境沉默不言,那時的穎兒就已經對家中死了心,每每看到希望家人來救自己的同行,就嘲笑她們的痴傻。
後來意外被道長所救,又被人送進了土司府,她也不求什麼榮華富貴、什麼錦繡前程,這些都不是她這樣卑賤的女人該想的,她只想活著。
但是,她們連活著也不讓她追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