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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漫京城。
爺爺總會帶她到北京城隍廟前站形意樁,有時候一站就是一整夜。
她那時候年紀小,天氣很冷,女孩子身體又弱,姿勢也老站不標準。
爺爺就站在遠處,冷冷看著她,也不說話,如果自己偷懶就會沒有飯吃。
沒飯吃她就可勁兒的哭,哭得鼻涕眼淚亂抹,然後爺爺每次都會服軟,給自己做好吃的,只是每次吃完東西后,都語重心長地告訴自己,小煙兒,我們納蘭家的孩子,是不能哭的,即便是女孩子也不能哭,不是爺爺逼你練武,而是怕有一天爺爺走後,你被欺負。她能有今天的心性定力和變態到畸形的單兵作戰能力,歸功於從四歲起就在她那個被道上稱為九王爺的爺爺教導下浸淫家傳三十六路宋江拳、福建南拳梅花樁、廣西小策打,而她本人對放長擊遠的北派長拳尤為痴迷,簡直就是走火入魔,二十四破手爐火純青。
難得地是穆紫煙內家拳地底子也很深厚,那是他爺爺逼出來的,形意、八卦和太極這內家拳三大拳種都稱得上精通,甚至連剛猛無儔的八極拳和劈掛掌都十分精通,
夏練三伏冬練三九,滴水穿石。用在穆紫煙身上再合適不過,現實世界永遠沒有一夜崛起的高手,哪怕是天下無雙的穆格格,也從不敢以高人自居。
在這個夢裡,她又夢到了記憶中那個嚴肅又慈祥,總是充滿矛盾的爺爺。
他站在大雪深處,身影朦朦朧朧。
她大叫他的名字,爺爺就對著她笑。
她哭著說爺爺煙兒好想你,爺爺只哈哈的笑。
一如當年九王爺天下無敵時的豪邁。
最後跟她說,煙兒,你長大了,可以嫁人了。
嫁人,嫁給誰?誰敢娶一個揹負著血海深仇,仇家遍佈天下,便是有一身足以縱橫天下的武藝,也只能躲在天南這個彈丸之地苟延殘喘的破家女?
爺爺不再說話,消失不見。
穆紫煙,亦或是真名其實叫納蘭紫嫣的她倏地驚醒。
這時候是黃昏。
屋子裡沒有關窗簾,黃昏淡金色光點傾灑進屋子,暈開了一地美好。
有個少年就坐在她身邊。
不算出眾的眉眼被夢一般的陽光侵染,也變得溫潤奪目起來。
他看著她,開始笑。
裂開嘴。
招牌式傻啦吧唧笑容,露出兩排雪白牙齒。
不知怎的,她突然覺得這個少年的笑容是那般溫潤,春風化雨,潤物無聲,徐徐浸入心田。
那是再大的陽光也照不進的旮旯。
“你醒了?”他問。
“醒了。”穆紫煙點頭。
“還會再暈麼?”羅恆又問。
“暫時不會。”
“太好了。”
羅恆再次裂開嘴笑了起來,搞得穆紫煙雲裡霧裡。
“媽拉個巴子,現在換小爺我暈了。”
羅恆說完,一頭就栽倒在床上,頭就放在穆紫煙挺翹胸部,嘴裡還不住嘟囔,又軟有大,果然像棉花糖,然後就呼啦呼啦打起了呼嚕。
由此可見他學習能力確實強悍,譬如穆格格這說暈就暈的功夫,他立馬就學會了。
穆紫煙又羞又急又氣,旋即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
看來這個少年昨晚一夜未睡不說,還在傻啦吧唧在床前守了她幾乎一整天,當真是個傻帽兒。
笑完之後,她倏地驚覺。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自爺爺死後,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像這般發自內心的笑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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