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縫散碎的魂魄是件費時又費力的事情,穆時閉著眼睛,眉頭緊蹙,一滴汗從頰側流了下來。
時光不斷流逝。
桌上的魂燈中,明黃色的火焰依舊微弱,但不再是一會兒燃燒、一會兒熄滅的樣子了,變得平穩了很多。
主屋外面。
休憩過後又趕來的雲氏家主和夫人都被攔住,不能進主屋。他們本想和景玉一起在院子裡等,但天太寒,被景玉和秋香勸去了點著炭盆的東廂房裡。
他們兩人心情急切,在東廂房裡坐不安穩,時不時地就要走到門口,開啟門看一看緊閉著門的主屋。
戈原王的心腹薛爺那邊也來了人,想見一見穆時,也被攔住,寒暄片刻後就離開了,說之後換個時間再拜訪。
賀蘭遙也出了門,去藥鋪那邊,繼續給白城百姓義診去了。
昨日與賀蘭遙動過干戈的壯漢聽了白城百姓的提議,帶著父親求上門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求景玉救治老人家。
景玉面對壯漢的再三請求,表示無能為力,眼見著雲府的家丁將人送出去。
足足四個時辰過去,夜色籠罩。
從藥鋪歸來的賀蘭遙過來探問雲臨的情況,還攜了兩張自己開給病患藥方,與景玉講明患者情況,問這般開藥是否合適。
就在此時,主屋的門終於開啟了。
穆時提著魂燈,搖搖晃晃地走出來,她身體稍稍側傾,靠在木門上,面色有些蒼白,把針帶拋向景玉:
“師姐,你的固魂針。”
景玉接過針帶,開啟看了眼,又捲起來。
東廂房裡的雲氏家主和夫人聽見了動靜,覺得固魂一事大約是有結果了,便開啟門出來看。
“穆仙君,我家阿臨……”
“一魂二魄保住了,短時間內不會消散。”
穆時提著魂燈往院中的石桌走,
“你們可以進去看看她了。”
這是數日來唯一的好訊息,雖然是個好訊息,但所有人都明白,雲臨的情況仍未脫離危險。雲風和雲楊氏朝穆時道謝時很誠摯,但心中沒有任何喜意。
二人進了屋,秋香也緊隨其後。
景玉也站起身:
“我也去看看雲小姐的情況。”
穆時把魂燈放在桌上,提起一旁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水,她頭也不抬地問道:
“賀蘭公子,你不進去看看嗎?”
“茶涼了,溫一下吧。”
賀蘭遙搶在穆時之前將茶杯拿走,揭開壺蓋,將茶水倒回去,把茶壺放到碳爐上煨著。
“我與雲小姐有男女之別,如非必要,我還是不要進姑娘家的閨房比較好。”
他來白城這些時日,每次進雲臨的閨房,都要問秋香是否方便,生怕碰上換衣擦洗的情況。
“你在意這個?”
穆時歪頭看他,搖了搖頭,
“施針、包紮皆需褪衣,若病在較為私密的位置也需要脫衣,你若是在意這種事,要怎麼給人治病?”
賀蘭遙低下頭,看著面前的空茶杯:
“我並不在意,是男是女,皆是病患,脫了衣服也不過是形狀不同的肉。”
“可我不在意,不代表他人也不在意。”
他用拇指和食指握住茶杯,一邊看燒窯時燒出來的冰裂花紋,一邊道,
“我有一位故友,曾為一位定了親的姑娘包處理腹部傷口,夫家認為她失了青白,退了婚,並四處散播此事,那位姑娘自縊了。”
“此事荒誕病態,可仔細一想,除了風流的合歡宗,世上處處皆是如此,這樣的事情,也沒少發生過。”
賀蘭遙眼簾低垂,遮住眼中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