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老了死了,這些人能把他的衣缽繼承下去,發揚光大,可事實上他別說他還沒死,他都還沒退,他這些下屬們就有自己的想法要實現了。
還是要多看住他們幾年啊,宋大人心想,臉上冷容看著這半路認他的弟子道:“符家的人有沒有才能,等會你下去我就讓人帶你去見識。我要與你說的是,按你的話來說,我跟朝中大人爭鬥他們欺我之事,與符家鬥他們搶我宋氏工坊,鬥到兩敗俱傷,你就能覺得這是我宋家的能耐了?實際上鬥完我宋家得到了什麼?這天下得到了什麼?那換回我現在,符家有能人助我工坊成事,他們改進一個器具就能頂十個人的勞力,十年之後,就是符家分我宋家工坊一半,你就認為比鬥個兩敗俱傷差?”
戶部的這位郎中以行事風火,手腕強勢被宋韌看重。他出手辦事一個頂倆,脾氣相當強硬,也不畏強權,被老師這般一說萬般羞憤,腦袋一熱,差點說老師懦夫,但這一陣熱散去,他的臉一下就紅了起來,別過臉,朝老師羞愧地鞠躬拱手。
“鬥啊,鬥個沒完,”宋韌恍惚著看著地上,他是鬥了大半輩子了,身陷囹圄中的人哪有什麼乾淨人,如果不是有身邊人吊著他那口氣,他有兒女這幾個與他一道堅定意志的同路人,他也早成這朝中大部份官員的一員了,皆為家為己身不由己,哪有能耐顧得上大義,哪有想法試圖不讓餓殍滿道,路有凍死骨,“都是寸土必爭啊,你這樣想,他這樣想,我這樣想,直到爭到沒什麼可爭了,好像才順得平胸中的那口氣。可本官老是想,沒人退一步,那我退一步,別把大家的時日精力都浪費在爭字一上了,大家一道齊手向上,等到百姓的肚子能跟我們一樣飽了,倉稟實衣食足,那時候大家怎麼鬥我都樂呵呵地看著……”
躬著腰的郎中眼中的淚,掉在了地上。
“子琴啊,”宋韌看著地,嘆了口氣,“你的手也是埋過百姓的屍骨的,災年才過去幾年啊。”
曾經跟著他說要為天下百姓倉稟竭力而為的學生,如今陷在了朝廷相互傾軋的漩渦當中,這才幾年啊。
這些以後幫著皇帝一同主宰天下的棟樑要是都半路夭折了,主心骨們都歪了,這底下的人的日子怕是還是一樣難過。
不過宋韌沒有怪他們的意思,能出淤泥而不染的是荷蓮,不是人,他走到學生面前,拍了拍他的肩,“子琴,我知道你的好意,但你與我的志向在天下,在民野,不在朝廷,期間誤解委屈在所難免,理解我們的人也不過一二,但你陪著老師,老師也陪著你,咱們作個伴,有個說話的人也不怕孤單,你看如何?”
“老師……”郎中閉眼,雙眼垂淚。
宋韌緊握了握他的肩,閉唇掩下了心中潮湧。
一個房子能不倒,要有基實的根基作為打底;一個國家不倒,得有一群堅實的基石鋪在下面,才供得起這天下的百姓在上面安逸地走來走去。
不是無私,不是偉大,而是總得有人去做這些事,好讓自己的兒孫們活在在一片沒有飢餓和窮困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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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邪不勝正,但風氣這種事情極不易改變,勳貴豪門與平民百姓有一點是完全相同的,出人頭地就是為了享受榮華富貴高人一等而來的,當官就是為了升官發財,踩高捧低就能辦到的事,沒有幾個人會拿需要漫長的時間人力心血才能獲取的政績來換,但災年過去,地方官員近乎全換了一輪,這些地方官員大都是些讀著治理天下的聖賢書的年輕官員,上方的官員又被燕帝親自監控著,是以讓這些官員的心思沒全栽在捷徑這條小巧可愛的小道上,這些地方官都幹著皇帝吩咐下來的正事,還攀比著誰比誰幹的好,這仁政一個地方比一個地方實施得快,當中路引的當天就下放的舉措的結果就是通往燕都的路被踏寬了,前往燕都的人絡繹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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