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忠利調到定州來做昭武校尉的時候,便讓他留跟著自己做了個門房。
“喊什麼喊?喊什麼喊?“左忠利壓低嗓門吼著,小心翼翼瞅了一眼床上的媳婦,見她只是翻了個身沒醒過來,他這才迅速爬下床來,一邊披著外裳,一邊快步走出來,怒氣衝衝道:”鬧什麼呢?不知道我媳婦這懷著呢嘛,才哄睡著了。什麼事兒啊?說!“
門房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閻王臉,縮縮脖子噤了聲,只拿手指了指外院門洞底下。
左忠利瞪了他一眼,“大半夜的你瞎嚷嚷。叫你說話你又不說話了。“他念叨著往門房指的地方看去。
這一看,他便愣住了。
左忠利揉了揉眼睛,往前走了好幾步,又揉了揉眼睛,猶疑道:“……少、少將軍?“
上官千殺如今已經官至輔國大將軍。官場上的下屬見了他都要稱呼一聲“大將軍“,會到現在還喊他”少將軍“的,都是從前就跟在上官軍中的人。上官千殺執掌上官軍已經有十多年,原本在他手底下的小兵,有不少已經分散到地方上做了武官。
比如這左忠利,他十年前就是跟在上官千殺身邊的一個小兵,三年前在苗疆之戰中嶄露頭角,帶著一支千人隊,以“上陣“斬殺“上獲“。南朝打仗,以少敵多,是為”上陣“;斬殺敵方四分以上,是為”上獲“。左忠利不過二十出頭,有此功績,那也算是少年英雄了。
上官千殺將他的戰功如實上報。朝廷就封賞了一個“昭武校尉“的官職下來,派左忠利駐守定州。
那會兒苗疆戰事尚未完全平定,左忠利愛打仗,不愛做太平官,就打算拒接朝廷這道封賞。還是上官千殺淡淡一句“定州,我父祖也曾駐守過“,便讓他乖乖走馬上任了。
左忠利這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服氣上官千殺。原本他是雲州的一個小街痞,生就力氣大得驚人,平日裡橫行霸道,尋常人也打不過他;他為人又有幾分滑頭,跟衙門裡關係也走得好,是以官兵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以他少年時期在雲州平縣混得是風生水起,連臨近的幾個縣都流傳著他的“美名“。
直到十年前上官千殺帶兵第一次抵禦吐蕃進犯之時,左忠利摸小路搶劫民夫運送的軍糧,被高志遠帶人綁了,捆送到上官千殺的將軍帳中。
左忠利那會兒梗著脖子,朝著高志遠咧咧,“你算什麼英雄好漢?二十個打我一個!呸!有本事,一對一的來啊!“
搶劫軍糧,那是死罪。高志遠才不跟他囉嗦,報過上官千殺,就要將他推出去明正典刑。
上官千殺那會兒才十六歲,但已然殺氣逼人,甚至比現在還要戾氣外露。他冷冷看著左忠利,慢慢道:“好,我許你一對一的來。“他解了金盔,一刀挑開了左忠利身上的繩索。
左忠利小混混脾氣,“只打有什麼意思?得賭個彩頭!我若贏了,你便須放我走。”
高志遠嗤笑左忠利,“你贏不了。”不過這人還真有幾分蠻力,他和一支二十人的小分隊合力才能將他擒拿。當真就這麼殺了,也有幾分可惜。
上官千殺道:“好。我若贏了,你便入我軍中。”
結果當然是上官千殺贏了。
左忠利倒也願賭服輸,自此留在上官軍中做了一名小小計程車兵。然而他到底是有本事,這些年跟著上官千殺南征北戰也立了不少功勞,最後做到最高一級的校尉,也還不到三十歲。
他自己回想起來,也常對他媳婦說,當初若不是小將軍慧眼識人,他充其量也就在平縣做個小混混,魚肉鄉里不堪為用。能有今時今日,大半都要多謝小將軍栽培。
所以左忠利原本平生唯一服氣的人便是上官千殺。
成親之後又多了一個——他媳婦。
此刻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