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大總管,勞你去門邊給我的侍衛送句話,讓他送東宮裡的人去趟國公府……”齊君昀朝下面的內侍說了句話,又回過頭在炭火搓了搓手,他看了看臉色暗淡陰戾的皇帝一眼,淡道,“皇上,讓我再跟您多說會罷。”
皇帝拉攏了身上的披風,面無表情地朝他點了點頭。
說說話?
也好。
也有好多年,沒人這麼跟他說過話了。
他是該說說了。
若桑吞了太醫給的那把強心的藥,上了轎子。
溫尊跟著她的轎子在雪地裡一腳一腳地踩著,若桑好幾次掀開窗簾,看著不願意坐雪橇陪著她的皇長孫,幾次都笑了出來。
冰天雪地裡,他不在,至少他們的孩兒還陪著她。
進了國公街,若桑看著在雪地裡也被掩去了所有繁華的國公府,也是微微笑了起來。
漫天的飛雪還在下著,但至少這處被掩蓋了所有一切的地方,還藏有她的一丁點希望。
齊容氏在國公府的門口迎了若桑。
若桑朝兒子看去,見皇長孫想也不想地跪在雪地裡,給老國公夫人磕頭的時候,她閉上了眼,忍住了眼裡的眼淚。
她啊,這一生,當真是喜極,也悲極。
喜極遇上了心愛的人,生了他們的孩子,悲極她窮其一生,所有最愛的,她都不能長久擁有。
她還當她能陪太子死去,卻沒想到,她這次,是要走在他前面了。
謝慧齊在青陽院的暖閣裡,這時候已是硬是半坐起了身,靠在了炕頭,她腦子裡什麼都沒想,一片空白,只是,等到若桑被抬進來後,她看著那不復豔麗,臉上只餘一片青黑的女人,她閉著眼睛,眼淚止不住的流。
“嘟嘟給您請安了。”溫尊快一步走到了炕前,朝她磕了個頭。
“您快快請起。”國公府的婆子趕緊扶了額頭一片紅腫的皇長孫起來。
“老夫人……”被扶著坐到了炕邊軟椅上的若桑這時候朝老國公夫人看去。
齊容氏無聲地輕嘆了一口氣,頷了頷首,帶了下人出了暖閣。
“你怎麼樣了?”若桑傾過身,朝謝慧齊關心地問了一句,又勉強用著身上的那點力氣扯出了身上的帕子,給謝慧齊的臉上拭淚。
謝慧齊睜開眼,抽抽鼻子也是笑了,“沒事,好得很。”
“那就好。”若桑點頭。
這就好,沒事就好。
國公夫人跟她不一樣,她啊,是怎麼給自己掙命,老天從來都不成全她,可國公夫人要的,老天都是給的。
這是她得不來的,她是真羨慕她呢。
“這次來,是來跟你道別的……”若桑看著她微笑著道,“還有,最主要的是,來求你一點事的。”
“啊……”謝慧齊睜開眼看了看房頂,眨掉了眼睛裡的眼淚,長長地吸了口氣,方才回頭看著她笑著點頭,“好。”
好,只要她求,她就答應。
全都答應。
“我也是沒想,”若桑也是笑了起來,真正地笑了起來,“沒想到我走在太子面前,你也知道,太子跟我是一起長大的,宮裡沒人疼他的時候,我疼他,宮裡沒有人愛我的時候,他愛我,我曾跟他說,我這一輩子啊,就是當個卑賤的小宮女也是要死皮賴臉看他一輩子,哪怕一年只看一眼呢,也是行的,只是沒想成,我的這一輩子啊還是短了些……”
若桑看她說到這,謝慧齊已是滿臉的淚,她輕嘆了口氣,也是為自己搖了搖頭,自嘲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