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公子悄悄地從被窩裡爬了起來。
齊君昀偏頭看向他,看了好一會,才看到他的兒子站在那個地方,就站在他妻子的腳旁邊,他溫和地翹了翹嘴角,站起身來去抱了他,不忘把他放在一旁的小披風裹到了他身上,把他抱了過來坐下。
“我聽齊封說,這幾日是你在幫著祖母當家?”齊君昀把兒子的小腳也裹進披風裡,低頭看著那張肖似他的小臉淡道。
“嗯。”
“做得很好。”
“嗯。”齊璞靠著他的胸膛,許久,他啞著嗓子問他的父親,“阿父,這就是你所說的天有不則風雲嗎?”
“嗯,是。”
“那我可不可以不要?我不想長大。”他不想頂天立地當個當家的小國公爺了,只要阿孃沒事就好,他可以不長大的。
“沒事,你娘不會有事,你也會長大……”齊君昀閉著眼睛吁了口氣,把在懷裡哭的長子抱緊,假裝不知道他哭。
“阿父,我想要娘。”小國公爺終於敢哭了,他抓著父親胸前的衣裳嗚咽著,哀求著,“我想要娘。”
他想要娘,想讓他娘對他笑,想讓他娘問他在書院過得好不好,哪怕他娘罵他打他,他都想要他娘。
他想要自己的娘。
“嗯,改天就給你。”齊君昀拍著他的背,淡淡地道。
小國公爺嗚嗚地哭了起來,齊望也醒了,他抱著在他的小懷抱裡哭得牙齒咯咯作響的小姐姐,轉頭朝他娘看去。
他很害怕。
他抱著小姐姐坐了起來,安靜的眼睛望向他的父親,他道,“阿父,我怕。”
齊君昀把長子抱了過去,把他塞進了被子裡,把三個孩子一起抱到了懷裡,看著那靜靜躺著,任由他們的孩子們哭的妻子,那眼睛紅得可怖。
“沒事,改天就沒事了。”他疲憊地閉了閉眼,打起了精神,“來,阿父幫你們穿衣裳,你們跟阿父去沐房玩會。”
她總說,他不能成天不在家,人的一生是很短暫的,孩子們很快就會長大,他現在不親近他們,等他們大了他再想親近,就晚了。
她說他一生就是功成名就了又如何,救了天下的百姓又如何,他死了,就是流芳百世又如何,他又能真得到什麼……
他的孩子們在他身上失去的,才是真真切切的,他在他們身上失去的,也才是真真切切的……
他聽著,知道她有幾分道理,可他總以為自己還有很多時間陪他們,也陪她。
他會把他的一生都給他們的。
可他沒怎麼仔細想過,她會不會把她的一生都給他。
真是可憐。
齊君昀都有些憐憫起自己來,他一直以為自己總在做最正確的選擇,但等現實反過來扇他一巴掌的時候,他才想,其實不是她一直缺不了他,而是他太需要她了。
原來,那個離不開的人,從來不是她。
朝廷一直在殺人,齊君昀在初五那天沒離開國公府進宮,哪怕皇帝身邊的公公來請。
初六那天,齊君昀從宮裡回來,對沉睡的妻子淡道,“你舅父也有點不行了。”
半夜,坐在妻子身邊的齊君昀聽到她在叫他哥哥,他猛然睜開眼,身子往前傾去……
迷離的燈光下,她的臉依舊毫無變化。
齊君昀手撐著腿,揉了揉臉,這盹是沒法再打下去了,他起身去倒了杯溫和銅炭爐上面的水,站在桌邊吹涼著,想著等會喂她一口喝。
“哥哥。”又有人在叫他。
齊君昀這次沒再回頭,跟那個在他的夢裡叫過他無數次的小姑娘回了一句,“嗯,哥哥在這。”
聲音沒了,齊君昀笑著搖了搖頭,繼續吹著那碗熱水。
他曾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