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帝的旁邊盤腿坐了下來。
“給齊國公端盤炭火過來……”皇帝突然喊。
“是。”服侍的公公趕緊尖聲叫道,忙不迭地,連滾帶爬地去搬炭盆去了。
齊君昀這時候開了口,他看著皇帝腳邊那垂著的龍袍下角,“姑父還記得當年太子生下來時,我姑姑是什麼樣子的?”
皇帝沒吭聲。
“我妻子給我生第一個兒子的時候,我就在想,這個女人啊,不管她以後是好是壞,都是要與我過一生的人……”太監喘著氣端了炭盆上來,齊君昀接過他手中的火盆,放到了身前,在火上搓了搓手,接著道,“姑父,您那個時候是怎麼想的?”
皇帝撐著椅面,慢慢地坐了下來,太監見著,忙把龍椅上的毛皮子拉了下來,墊到了他的屁股下,這才恭敬地退了下去。
他還是沒有說話,只是把手也伸到了炭盆上,烤著他冰冷了許久的手。
“我祖母第一見次太子回來,她還是高興的,她說姑姑也很高興,只是,第二次從宮裡回來,她就不高興了,那次她還跟我說,讓我以後對太子好點……”齊君昀接著淡淡道,“您還記得,那個時候您是……”
“那一次,是我打了你姑姑,”皇帝突然打斷了他的話,嘴角也冷冷地翹了起來,“你姑姑說她就是死都不願意給朕生孩子,好,她不願意生?朕還稀罕了不成?”
所以,他不把她生的孩子當他的孩子看,看她如何?
他那個時候,還想等著她跟他求饒。
可她直到死,也沒求他。
他跟太子,這麼多年,也就愛恨交織地過來了。
他早不知道該怎麼跟這個小皇后生的兒子親近了。
可是,這不併代表他不疼皇長孫!
“朕也曾想過要跟你姑姑過一生,”皇帝盯著炭火盆裡那燒得紅熱的炭心,抿著嘴一臉的陰戾,“可她不想,朕又能如何?朕不把太子當太子,她又何嘗幫太子當她的孩子過?”
他當然熾愛她的心,何嘗比眼前這紅熱的炭心少過幾分熱度?可她甚至都不願意為她的孩子低一次頭,她自己都不心疼她的孩子,那還讓他來心疼不成?
她寧肯死也要離開他,不願意在他身邊過度日如年的日子,那他為何不成全了她?
難道讓她認為他非他不可嗎?
“自此以後,”齊君昀接過話,依舊淡淡地道,“太子就是我家管的了,許是國公府管得太多了,您也看我不順眼了罷。”
“呵,”皇帝嘲諷地笑出了聲音來,“你當朕真不疼太子?我要是不把他當兒子,你能進皇宮跟著他念書,能把學士閣當你自家的書房用?”
“可是,最後想殺太子的,也是您不是?”齊君昀這時候抬起了臉,看著皇帝平靜地道,“所以,太子敬您愛您,卻也怕您,若桑不過是想當年國公府給了太子一席庇佑之地,也想替她兒子求一次罷了。”
“求你難道不行?”皇帝譏俏地翹了翹嘴。
齊君昀看著炭山,沉默了一會,隨即也是笑了笑,搖了搖頭,口氣依舊不慍不火,透著無窮的涼薄,“許是若桑也是看穿了,國公府的男人不可靠,只有國公府的女人才最終承了國公府的家風。”
若桑想來也不是不信他,只是,她不信在權利面前站著的男人。
如皇帝,亦如他。
“去罷……”皇帝突然想起了那個護了太子一生的齊老太君,那個老太婆最恨進宮,卻也會為了給太子出頭,哭到宮中來求他對太子好一點。
要是小皇后像了她愛哭的娘一樣,能對他多哭哭,也許,他的心也早就被她哭軟了。
可她不像她娘,卻像足了她那鐵骨錚錚一生的父親,一生從未真正為他低下過一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