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給他鄭重地道了萬福,“您要好好保重。”
“走了?”谷殿鏵失神地重複了一句,爾後猛地回過神來,“要回國公府了?”
“誒,是。”謝慧齊看著舅父蒼老黝黑,印滿了苦難的臉,見他這時臉上虛汗不斷,又是一臉悵然失神的神情,在這一刻,她的心猛地就跟被鈍刀子狠狠捅了一刀似的,疼得她喘不過氣來。
舅父老了。
他活著的每一刻,都像是在受難吧?
可他還是在挺著。
他帶了表姐他們歷經萬難從東海回來,是想報仇吧?也是想要給表姐表弟他們一個更好的以後吧?
他都在挺著,好手好腳的她又有什麼難的?
“好,好,回去,回國公府吧。”谷展燁把手伸了回來,顫抖著手指想去拿桌上裝著止疼藥的瓷瓶,可手一碰到瓶子,瓶子就倒了。
谷芝堇把瓶子拿了起來,把藥倒進了他的手心。
谷展鏵仰頭把藥吞了下去,方覺右手那鑽心的疼才好了一點,他強力打起了精神,朝外甥女微笑道,“回去要聽齊老太君和國公夫人她們的話,不過你素來乖巧,我是放心的。”
“是。”謝慧齊微笑道。
“哎,回吧。”
去吧,還是去國公府的好,在他沒坐穩位置之前,她還是別回來的好,若不然,怎麼護得住她。
“那我走了。”
“好,兒,送送你妹妹。”
“好的,阿父。”
谷芝堇陪著謝慧齊走到了門口,謝慧齊就沒動了,她拉著谷芝堇的手,低著摸著她從小就叫姐姐的女孩子那已經完全不顯細膩的手。
手指還是那麼纖長好看,但那已經不再是一隻貴女的手了,指腹上那薄薄的繭證明著它的主人長期勞作很久了。
“府裡要是缺什麼藥,你只管叫人來告知我就行,我那都有的,國公府的祖奶奶和伯孃她們都疼我,很捨得給我東西。”謝慧齊看著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摸著那些指腹上的薄繭。
這日子啊,就這麼過來了。
而它也將會這麼過去……
接下來她會繼續努力,想來,她的表姐還是會繼續比她更堅強。
“等家裡人都好了,我明年就可以搬回來待嫁了,到時候還得要姐姐幫著我繡幾床喜被呢……”謝慧齊把她的手合在手心,抬頭微笑道。
“知道了,你且去就是。”谷芝堇淡淡道。
“誒,回頭姐姐若是有什麼事,只管給我送信就是……”謝慧齊拿出手帕擦了她眼邊流下的淚,笑著道,“咱們家把這難關度了以後就會好了,你切莫想著有事會煩了我,有事只管找我就是,你們好了,我以後才有孃家可出嫁,才有孃家可靠。”
“知道了,你且去就是。”谷芝堇已經不想再說下去了,她閉了下眼睛,然後雙手大力一推,推著她就往外走,等表妹一出門,她大力把門拉上,“砰”地一聲把門關了,背過身堵著門,抬著頭看著房頂。
眼淚從她的雙頰流過了下巴,輕輕地掉在了地上,發出了人耳聽不到的,含著萬般痛楚的哀嘆聲。
谷展鏵看著痛不欲生的愛女,撐著桌面,慢慢地站了起來,緩緩地走向她,把她抱到了懷裡。
“兒啊,我的兒……”他拍著她瘦弱的後背,心想他的女兒怎麼就這麼可憐,小時那麼美麗驕傲的小姑娘,他卻把她養得如今連哭都不敢大聲哭。
他怎麼就能這麼對不住她。
門外,被推出去的謝慧齊看著緊閉的大門,安撫地拍了拍衝上來扶住了她的紅豆的手,示意她沒事,看了幾眼後,她回頭朝紅豆微笑,“回國公府了。”
“是,姑娘。”紅豆低下頭,不敢讓她家姑娘看到她流淚的臉。